係統的聲音在玻璃罩子裡顯得十分刺耳,蘇怡皺皺眉,睜開眼睛。
一眼就看到了哭得稀裡嘩啦的保清。
“保清?”蘇怡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的不像話,她卻顧不得許多,伸手要給保清擦眼淚,“你怎麼哭了?”
她這一伸手,哭成個花臉貓的保清就撲上來,兩隻短短的胳膊用力樓主蘇怡的脖子,在她頸肩哇哇哭起來:“小額娘,小額娘你彆生病!”
“我沒生病啊,”蘇怡被保清壓著肩膀,又被他沒輕沒重地勒著脖子,忍不住難受得咳了兩聲,“你先放開我,我快喘不上氣兒了。”
保清連忙鬆手,他跪坐在榻上,圓圓的眼睛裡滿是驚慌,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蘇怡不欲再刺激保清,就拍拍他的手背,用目光示意傅為格:“傅大人,保清這是?”
傅為格也是一臉的慶幸,他對蘇怡道:“請您伸出手來,讓微臣把脈。”
蘇怡心下疑慮,依舊把手伸給他,而傅為格一邊把脈,臉色卻越發的古怪:“從您的脈象來看,您確實沒有什麼不妥,隻是,您昏迷了一天一夜,這……”
蘇怡:……
難怪保清這孩子嚇成這樣。
“我沒事,應該就是累了,”蘇怡扭頭看看保清,笑道,“你看,我一沒發熱,二沒出痘,證明我不是生病,更不是因為你而染病,對不對?”
保清抽噎了兩下,扭過臉去不肯讓蘇怡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可是您叫都叫不醒……”
蘇怡歎了口氣:“你知不知道你先前昏迷了多久呢?”
保清的注意力被蘇怡吸引了回來,他不做聲,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蘇怡坐起身,捏捏他的臉蛋:“你也昏迷了快一天一夜啊,我一直照顧你,都沒機會睡覺,所以傅大人說你好了的時候,我就想著,我終於可以睡覺了。”
保清的臉蛋被捏得變了形,他呆呆張嘴:“啊,這樣嗎”
蘇怡乾脆兩手齊上,將保清的腮幫子往外一捏,扯出一個呆呆傻傻的胖娃娃,她被保清這副樣子逗樂了,噗嗤一笑,眉眼彎彎:“你睡了那麼久,我也睡那麼久,這才公平啊,是不是?”
保清直覺蘇怡有哪裡說的不對,卻無法反駁,隻能愣愣看著蘇怡。
但見蘇怡笑容滿麵,神采奕奕,她鬆開手,對其他人道:“餓了,吃飯吧,咱們慶祝一下保清度過了危險期!”
少女臉上燦爛的笑容一掃近日籠罩在皇子所的陰霾。
蘇怡一醒,原本死氣沉沉、人心惶惶的皇子所瞬間就活了過來,一眾宮人們來來回回,甚至連灑掃時都比平日裡有勁頭。
蘇怡專程設宴,感謝禦醫們和民間醫者的努力,傅為格因為救治保清有大功,得以坐在主位,一時風頭無二。
保清此時已經恢複大半,他小小三歲孩童,舉著茶杯站出來,用稚嫩的聲音感謝大家:“我知道,禦醫們都為了我的病費勁心力,辛苦了諸多時日,此次我小額娘為了感謝諸位的辛苦,特意命我出來敬諸位一杯,祝大人們前程似錦。”
幼童舉杯飲茶,醫者們也都站起來,將酒水一飲而儘。
保清態度沉穩,說話也跟個小大人一樣:“我還要去陪我小額娘,就不叨擾諸位了,諸位自便。”
醫者們齊聲道:“多謝殿下!”
保清臉色淡定,緩步離開,等到了內殿,一見著蘇怡身影,他立刻就高興起來,小跑著往裡麵衝:“小額娘,我表現得還好吧?”
蘇怡見他跑得額頭都出了一點兒汗,便扶著保清的腦袋,用帕子給他擦汗,一麵說:“嗯,挺厲害的,像個大人了。”
保清站直了,得意地眨眨眼:“那當然!小額娘,以後有什麼事,都交給保清來做吧,我現在長大了,可以替您分憂!”
情知這孩子是被她上次昏迷嚇到,蘇怡也不戳破,而是笑眯眯點頭:“對了,你額娘那邊也來信了,說是很擔心你,不知道你情況如何,你一會兒寫信回去,叫你額娘彆擔心了。”
保清一愣,看了一眼蘇怡,又猶猶豫豫地低下頭去。
蘇怡看得好笑,故意問他:“保清有話想跟我說”
小男孩的腳無意識地在地上摩擦了兩下,終於抬起頭來,他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小額娘,我很喜歡你,也很喜歡我額娘,你,你不要吃我額娘的醋好不好?”
蘇怡強忍住要笑出聲的衝動,壞心眼地逗小孩:“那你最喜歡誰呢?”
保清張了張嘴,到底有些心虛:“您比我額娘對我還好,可是,可是我喜歡你倆,是一樣的……”
蘇怡再也忍不住,笑到一個彈指彈在保清腦門兒上:“笨死了,我跟你額娘吃什麼醋呀?傻不傻呀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啊,以後也不許惹我生氣,不許對我不好,懂嗎?”
“嗯,我說話算話,在我心裡,您就是我小額娘,將來我孝敬額娘,也一樣孝敬您!”
小孩子說話聲音清脆,卻因為熱烈的感情而顯得格外誠摯。蘇怡從前沒少聽小孩子對父母說的甜言蜜語,可這還是第一回聽到有個孩子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呆呆看著保清,眼眶有些濕潤了。
見蘇怡如此,保清連忙挪開捂著腦門兒的手,往她眼前站了兩步,小臉上寫著豁出去了:“您再敲我一下?”
蘇怡含著淚,問他:“要是一下不夠呢?”
保清毫不猶豫地說:“那就敲到您開心為止!”
蘇怡破涕為笑,一下子把保清塞進懷裡:“傻死了!”
乾清宮。
康熙坐在禦案前,合著眼聽完了劉進忠的彙報,半天沒做聲。劉進忠垂眉耷眼地侍立一旁,覷著皇帝臉色,小聲道:“而今大殿下已經大安,禦醫和傅為格都說再有半個月,大殿下就能全好了,慈妃娘娘當真是功不可沒啊……”
康熙依舊合著眼,麵色不辨喜怒:“這還用你說?”
劉進忠作勢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奴婢多嘴了!”
康熙慢悠悠睜開眼,在劉進忠臉上掃了一下,忽而輕笑起來:“行了,你少裝樣。不過,這慈妃嘛,確實該賞,擬旨下去,賜索尼長子噶布喇三等輕車都尉,賞銀……三百兩。”
劉進忠領命下去,康熙這才翻開呈上來的書信。
那字跡十分童稚,看得康熙真正眉眼舒展開來,他讀完了信,又自言自語道:“看來還是要讓保清儘早進學,這筆字啊……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這麼醜。”
“阿嚏!”蘇怡扭過臉去,用帕子掩口打了個噴嚏。
“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說我壞話。”蘇怡才嘀咕了一句,就看見保清緊張兮兮地吩咐養兒把窗戶關上了。
蘇怡:……
好家夥,這是把她當成風吹就倒的紙片人了是嗎?
腹誹歸腹誹,蘇怡心底還是受用的,她出聲提醒:“保清啊,這練字可不能放下,你看傅大人的字就寫得挺好。”
“小額娘的字才寫得好!”保清毫不猶豫地誇讚蘇怡,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覺得傅大人的字不如您。”
蘇怡有些尷尬地移開眼神,傅為格收回了給保清診脈的手,依舊低著頭,道:“大殿下說得是,您現如今體內餘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若是保持下去,再有三日便無大礙……”
“太好了,小額娘,我們可以回去見弟弟妹妹了!”
保清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就聽蘇怡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天花是有傳染性的,我們應該再隔離一段時間,不能立刻出去接觸保成和榮憲,他們年紀小,萬一也被傳染了怎麼辦”
“您說的對……”雖然知道蘇怡說的是對的,可保清還是很有些沮喪。
蘇怡轉念一想,又對保清道:“這麼多天都過來了,難道剩這點兒時間,都忍不住了麼?這樣吧,咱們寫信給榮憲,看榮憲怎麼回複我們,好嗎?”
保清被蘇怡哄住了,興高采烈給榮憲寫了長長的一封信。事無巨細地問榮憲和保成一天都做什麼,吃什麼,寫了擅長針灸的傅為格,又寫了他新得的溫順的小馬駒,最後是寫到手酸了才罷休。
蘇怡笑話他:“你再寫下去啊,這皇子所的信紙都要給你用完了!”
保清撓撓頭,憨憨地笑了一下:“那就讓榮憲妹妹再給我們送些來唄!”
榮憲的回信不到一天就送了回來。
她用的信紙上印著淡色梅花,字跡也是清秀可愛,寫的內容卻不多,無非是說她和保成都很好,太皇太後和太後對她二人十分照顧,要蘇怡和保清不要擔心。
保清舉著信紙,忽而驚奇地叫起來:“小額娘,這是弟弟的手印對不對?”
蘇怡笑答:“你用自己的手比一比,這手印比你的手還小,除了保成,還有哪個”
保清果真把自己的手掌按上去,比劃半天,咧開嘴樂了:“真是弟弟的手,弟弟的手可比我小多了!”
稍後蘇怡借保清吃飯的機會先一步出來,她站在內殿,看向一丈距離之外過來傳話的瑩兒,對她道:“榮憲那邊,你們去幫我傳個話,就說最多十天,我就回去了,叫她這段時間就好好和純禧一道玩耍,不要多想。”
瑩兒屈膝行禮,告退而去。
蘇怡的目光再度投向外殿上方的天空,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要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