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著那鹿進了山,哪知那鹿狡猾得很,王大根幾箭都沒射中,不由急了,怎麼也沒法眼睜睜地看著這鹿跑了,不知不覺,就追了很長一段距離,不成想,最後還把鹿給追丟了。
他氣得很,卻又沒辦法,隻得打道回府,哪知沒走幾步,便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踏過了積雪,發出輕微的聲響。
王大根打獵多年,一雙耳朵很是靈敏,他聽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大家夥。
可……這大家夥的動靜又有些不太對勁,他還從沒聽過山裡哪種動物是這麼走的。
他心裡泛起嘀咕,手上動作卻毫不含糊,自腰後拔出箭來,擺出架勢,一步步,慢慢地、悄無聲息地朝前麵走去。
前麵是一個山穀口,這裡頭一般都是大型的獸類的巢穴,比如熊瞎子這種,王大根屏住呼吸,隻等那獵物冒頭了。
正在這時,一點黑影探了出來,王大根心裡一激動,手一抖,箭脫手飛出,朝那東西破空而去,發出咻然一聲。
然而等王大根一看清對方真麵目,心裡咯噔一聲叫糟,那竟是一個人,他下意識大喊道:“讓開!”
豈料那人也是身手了得,隨手一揮,便將那利箭打偏了準頭,咄的一下,一頭紮進了旁邊的樹乾上,箭尾的羽毛猶自輕顫著,久久不息。
王大根立刻大鬆一口氣,老天爺,嚇死個人,他方才還以為要射到人了。
那人是個青年男子,生麵孔,看穿著不像是獵戶農人,王大根怎麼也沒想到這時節竟然還能在山裡頭碰到人。
他走上前去,關切問道:“這位郎君,是我魯莽了,方才沒傷到你吧?”
那青年男子搖搖頭,笑笑道:“無事。”
“那就好,”王大根心裡鬆了一口氣,他使使勁兒,將樹乾上的箭拔了出來,一邊往布袋裡裝,一邊問道:“郎君怎麼這時候進山?山裡的雪還沒化呢。”
青年男子頓了頓,答道:“家父病了,需要一味老山參入藥。”
“哦,”王大根立刻明白了,想來也是家境貧寒之人,不免心生憐憫,他勸告道:“那你得等入了春再來,這時節雪厚,不好找。”
“隻能如此了,”青年男子點點頭,又道:“我正準備下山去,隻是不記得來路了,能否請老大哥捎我一程?”
聞言,王大根立即拍拍胸膛,爽快答應道:“這個沒問題,你跟著我走便是。”
青年男子點點頭,讓王大根稍等片刻,他回身入了那山穀,不多時,竟然又帶了一個人出來,王大根打眼一看,頓時驚了,那竟然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
“這位是……”
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道:“這是拙荊,我入山尋藥,她不放心,非要跟著一起來。”
“哦,”王大根恍然大悟,不疑有他,又不自覺多看了那少女一眼,他長到如今,從未見過生得這般美的人兒,皮膚比那山間的冰雪還要白,眼睛幽黑澄澈,讓人與她對視一眼,便會生出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來。
這樣的人兒,說是天上的仙子都不足為怪。
不過王大根是個老實人,他隻看了那一眼,便不敢再看,匆匆移開了視線,對青年男子道:“那咱們這就走吧,這裡已是大秦山的深處了,就是我也不敢再進去,你們能找到路出來,實在是走運。”
青年應和道:“確實是。”
“我叫王大根,還未請教郎君名姓?”
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姓李,單名一個羨字。”
這兩人正是離開了巫族的趙羨與姒幽,大秦山確實不負其名,若不是有姒幽的蠱蟲領路,恐怕他們早就不知道迷路到哪裡去了,走了整整三日,才總算摸到了這裡,豈料因為天氣太過寒冷,那蠱蟲凍死了,若不是遇到了這個獵戶,恐怕想順利離開還有些麻煩。
姒幽聽著趙羨與那個陌生人說著音調奇怪的話,她雖然聽不太懂,但是也明白趙羨是在與對方寒暄。
從巫族出來時,他們收拾了一些需要用的行李,姒幽並不怕冷,相反,她還很喜歡下雪的天氣,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看上去沒有一絲陰翳,就連陽光都是通透的。
趙羨牽著姒幽的手,不時提醒她小心腳下的雪坑和石頭,王大根見了,隻覺得這對小夫妻感情很好,遂笑道:“郎君不是本地人吧?”
趙羨答道:“不是。”
王大根:“聽口音便覺得不像,難怪敢大冬天的自己進山呢,這大秦山啊,尋常獵戶都不敢進去太深,怕出不來。”
他說著,忽然覺得眼前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往旁邊的林子飛速竄了過去,竟然又是那隻鹿!
王大根內心一陣激動,他立即拿出弓箭來,卻聽趙羨道:“老大哥若是信得過,我來替你。”
王大根聽了,聯想到對方當時一下便揮開了箭的場景,立即爽快道:“那就勞煩你了。”
趙羨接過來,彎弓搭箭,那鹿原本已跑遠了,大半個身子都鑽到了樹後,若準頭差點的,隻能射到樹上去,還會將鹿驚走。
王大根心裡不由捏了一把汗,姒幽望著他,隻覺得自打拿上弓箭的那一瞬間起,趙羨整個人渾身的氣勢便倏然一變,淩厲無匹,就如他射出的那一箭。
“咻——”
一箭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