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振快步離開了瓊芳雅居,酒樓門前候著的夥計見了他來,連忙將馬鞭遞上來,道:“王爺,小人這就去為您牽馬來。”
趙振漫不經心地接過馬鞭,三兩下繞在了手腕上,正在這時,他聽見了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叫道:“殿下。”
趙振猛地回過頭來,隻見玉榴提著裙擺急急追了過去,大概是走得太急,有些氣喘籲籲的,趙振這才想起了她如今是回不去皇宮了,遂叮囑道:“你隨我一同回王府吧。”
玉榴鬆了一口氣,麵上帶了幾分輕鬆之色:“是。”
“王爺,您的馬。”
馬被夥計牽過來了,趙振翻身上馬,在馬背上坐定,遙遙望著遠處的長街上,燈火闌珊,他低喝一聲,驅使著馬往前跑去,手裡緊緊拉住韁繩,馬的速度從一開始的小跑變成了狂奔,行人四散躲開,生怕被飛揚的馬蹄子踩中了。
街上不時傳來一陣陣驚呼,趙振滿腦子都是紛紛亂亂的思緒,全然顧不得了,寒冷的夜風吹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燈籠昏黃的光芒映照在他的眸中,折射出如琥珀一般的光。
他不自覺回想起信中的話來:吾兒振若想安然此生,必不可讓壽王登基。
殺之方為上策。
晉王雖薄情,亦最是重情,爾與其幼時交好,若非母妃當初犯了糊塗,今日你二人定不會是如此光景,但好在為時不晚,若晉王有意與爾聯手,切不可回絕。
是母妃無能,對不住你,吾兒若能平安喜樂度過此生,母妃於九泉之下亦能慰藉。
切記,要殺壽王,越快越好,不可留其活口。
……
冷風吹得趙振麵皮發疼,他驀然就想起來,從前每次入宮見母妃之時,她都會隱晦地提點,讓趙振提防壽王趙瑢,彼時趙振並不放在心上,淑妃便欲言又止,最後無奈地歎氣。
趙振雖是不解,但他向來心思粗,不肯細問,就算問了,以淑妃的脾氣也不會告訴他,所以後來他都是敷衍了事,嘴裡說著答應,但與趙瑢往來還是十分密切。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情,在這世上除了淑妃以外,就隻有趙瑢知道。
想到剛剛信上寫的話,趙振便覺得遍體生寒,他猛地一拽韁繩,馬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在寂靜的夜色中傳遞開去,夜空中掛著一彎月亮,銀白色的光芒肆意灑落下來,讓趙振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什麼也看不清了。
今日之事,就如處在噩夢之中一般,令他覺得倍感荒誕可笑。
“嗬!”
趙振真的笑出了聲來,他眺望遠處,重重山巒隱沒在夜色之中,看不真切,這裡不像邊關,比起這繁華熱鬨的京師,他更喜歡邊關的朔風與沙石。
趙振凝望著那遠山,滿麵不解地想,他究竟為什麼要回來這裡?
於萬千燈火之中,趙振坐在馬背上,眼底盛滿了失望與頹然,還有憤怒。
憤怒到了最後,成了一片灰冷,對於淑妃的舉動,趙振既是困惑不滿,又是懊悔萬分,若當初他多追問幾句,或許他的母妃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地步。
趙振心中滿是複雜,他騎著馬在外麵晃到了深夜,才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府。
等到了門前,他一眼就看見了候在門口的馬車,趙振此時疲憊得很,但看見趙瑢時,他麵上的疲憊又不得不竭力掩飾好,免得被他看出來不對勁。
麵前這人還是如從前一樣,溫溫和和的,宛如一介文弱書生,但是一想到母妃長時間受其威脅,於是此時的趙瑢在趙振眼中,與豺狼無異。
他心裡輕嗤一聲,覺得自己就是天字號頭一份的傻子。
想歸這樣想,但趙振攥緊了手心,對他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想與你商議。”
兩人入了府,趙瑢才坐下來,便聽趙振劈頭問道:“我母妃的案子,如今是你在查?與趙羨有關嗎?”
聞言,趙瑢頓了一下,斟酌片刻,才道:“與他倒是沒有關係,不過,他的王妃恐怕有些問題。”
趙振一下愣了,皺起眉道:“怎麼會跟晉王妃有關?”
趙瑢從容道:“你才回京,有所不知,我調查此案發現,淑妃娘娘乃是中蠱遇害的,而這位晉王妃,恰好就是會蠱,你還記得當初在我府中時,晉王妃帶著的那一條赤紅色的蛇嗎?”
“記得。”
趙振看著他,眼神遲疑,心裡卻一派漠然,他現在說是心灰意冷也不為過,但是他素來十分孝順,母妃用性命鋪好的路,他唯有順著走下去,方才不算辜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