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重重地放下水杯,走向衣帽間,拉開衣櫃,發現其中空著的衣架,立刻反應過來是徐谘羽穿走了。
他的領地裡多了一個人,他卻不覺得討厭。
景深垂下眼眸,微微笑了一下。
管家換了個地方,沒有那麼多下屬,凡事都得親力親為,給景深準備的早餐稍顯簡單,很緊張地對景深道:“先生,我也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我做的早飯。”
“沒關係,我都可以,”景深心情不錯地咬了一口三明治,環顧了一下四周,隻看到咬著球在玩的小妹,問道,“徐谘羽呢?出去了?”
管家一頭霧水,“徐先生來了嗎?”
景深咀嚼的動作頓了頓,臉色平靜道:“沒事了。”
管家看到景深肉眼可見地變得低沉,草草吃完了早飯又出了門,他抱起桌腳下遊蕩的小妹自言自語道:“我說錯了什麼了嗎?”
是又跑了嗎?好不容易才重新抓回來的,如果再讓他低一次頭,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景深投入地在想事情,電梯門開的時候都沒注意,等要出去的時候電梯門又要關上了,景深忙去按打開鍵,還沒等他按上打開鍵,電梯門已經又開了。
電梯外的人按住了電梯。
“小景。”
住宅區裡綠化覆蓋率極高,花園裡有供住戶休息的透明花園,藤椅圍繞著石桌,植物的香氣不斷傳來。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顧靜鬆低聲道,炎熱的天
氣依舊穿著灰色的西服外套,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點,在原本合身的外套裡顯得有點空,神情也很落寞,“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我很好。”
顧靜鬆身上的謎題解開的同時,景深對他的恐懼感也隨之消散,恐懼源自於未知,他現在已經大概知道顧靜鬆所扮演的角色,所以毫不畏懼。
顧靜鬆垂著頭,用餘光一點一點地打量景深,他像個手裡隻剩下一顆糖的小孩子,因為舍不得,又因為貪婪,每次都隻看景深一點,景深的頭發、景深的眼睛、景深的側臉輪廓、景深的喉結,就那麼一點一點地看,生怕把景深給看化了一樣。
景深撇過眼,與顧靜鬆目光撞到了一起。
顧靜鬆微微一震,目光還是一如既往,潮濕的,向下沉淪的悲傷又眷戀,如漲潮的海水一般從景深的下巴一直慢慢淹沒到他的口鼻。
顧靜鬆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看景深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麼心理,剛才掠過景深的臉時,他像個心虛的偷窺者一樣幾乎每個地方都看了,獨獨漏了嘴唇。
現在他看到了。
景深的嘴唇是破的。
不是受傷磕碰的那種破,他是醫生,對傷口的把握最為精準。
景深嘴上的傷口是被咬出來的。
而且不是簡單地咬傷,一定是有人曾激烈地用牙齒咬破了他的嘴唇,再狠狠地將這兩片薄薄的嘴唇吮吸到充血,等嘴唇鮮紅欲滴的時候又再次粗魯野蠻地給兩片受傷的薄唇造成了二次傷害,如此反複多次才會造成這樣的傷口。
顧靜鬆心裡翻滾出一團火焰。
他是個很善於掌控自己情緒的人。
心理醫生自身如果沒有過硬的心理素質根本無法醫治病人。
即使是一睜開眼睛變成了另一個人,顧靜鬆也沒有感到太困擾。
他唯一的失控發生在景深身上。
他因為景深而傷心,因為景深而憂慮,因為景深而患得患失,因為景深而徹夜難眠,他已經失控了,他早就失控了。
他假裝自己還是風度翩翩溫和有禮的顧靜鬆,實際隻要他幾天看不到景深,他就像是藥品成癮戒斷的患者一樣痛苦得快要發瘋了。
“你受傷了。”顧靜鬆聲音和語氣都很柔和,包含著一點痛惜,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往景深的唇邊伸去,景深敏銳地躲開了,不甚在意道:“沒什麼。”
顧靜鬆的手指落空,孤零零地懸空在空中,半晌才慢慢地收了回來,低頭輕聲道:“你要好好愛惜自己,彆讓自己受到傷害。”
景深知道顧靜鬆有點問題。
一個人穿梭在各個世界中隻為了找到一個活著的另一個人,這種執著會讓一個人強大,也很容易毀了一個人。
被顧靜鬆“害死”的並非景深本人,景深對他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隻覺得對方可憐,是那種自作自受的可憐,他起身跺了跺酸麻的腳,“已經死了的就是死了,還活著的也與你無關,過好自己的日子,彆再來找我。”
這是景深對顧靜鬆真心實意的忠告,他轉身走入花叢,而當他背對著顧靜鬆時,顧靜鬆終於可以抬頭光明正大地看景深的背影,他看到景深寬而直的肩膀,從肩膀到腰身是漂亮的倒三腳,手臂和腿都是筆直而修長,袖口露出來的手腕青筋跳動,手指在綠葉叢中一閃而過,也是骨節分明白皙乾淨。
這一切都很好。
顧靜鬆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似乎還有剛剛景深殘留的味道,臉上露出了一點悲傷,景深說他和他無關——他不能接受,他是為他而活的,他怎麼能說他和他無關?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