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漠然道:“沒什麼。”
徐進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低頭繼續做試卷了。
景深卻道:“為什麼不繼續追問?”
徐進抬頭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景深今天讓他吃驚的次數可太多了,他耐心道:“好吧,你們三個出什麼事了?”
景深靜靜地看著徐進,徐進的眼睛很漂亮,是一片星空海,熾熱又明澈,望著景深的眼神乾淨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徐進不“認識”他。
“羅文華抽煙,推了我,李家凱幫他撒謊。”
“啊?”徐進拔高了嗓音,在寂靜的教室裡顯得很突兀,班級裡的學生都看向了他。
景深是個悶葫蘆,書呆子一個,成天就知道看書做題,徐進和他做了一年的同桌,統共也沒聽他說過幾句有營養的話。
現在……這是在跟他告狀?
徐進從景深平靜的語氣中詭異地聽出了撒嬌感。
徐進手攥了攥筆,客套地問道:“要我幫忙嗎?”
“好啊。”
徐進完全沒有料到景深會這麼回答,一下愣在了當場。
景深收回目光,“開玩笑的。”
徐進嘴唇動了動,景深坐在座位上,雙手插在校褲口袋裡,半身向後靠著,滿臉的冷淡,好像還是那個孤僻不合群的書呆子同桌,隻是徐進莫名地覺得對方的姿態很高傲,沒有任何人能入他眼的高傲——包括徐進。
徐進心裡有點不舒服。
他和景深雖然一直同桌,不過關係挺一般的,兩人從來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沒想到景深會突然要他幫忙。
景深“神遊”了一整節課。
自從他感覺到自己也許也是作者創造出來的人物後,他對世界的感知有了很大的變化,總覺得他生活的世界特彆地扁平。
而在這間教室裡,空氣都尤其鮮活。
身邊的徐進一直沉迷刷題,雖然樣子和徐谘羽一模一樣,可是對他的態度卻是完全判若兩人,如果是徐谘羽,不會這樣無視他的。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徐進有點頂不住了,表麵他正專心致誌地做題,實際卻是被景深若有似無的目光盯得臉都要發燒了。
孤僻的沒人緣的同桌受了欺負,誰都不說,好不容易敞開心扉隻告訴了他,他就這麼當沒聽見嗎?
下課樂聲響起後,徐谘羽解脫般地鬆了口氣。
“喂——”
羅文華一秒都沒等地走了過來,“出來,咱們聊聊。”
景深抬頭,目光平靜地像在看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羅文華是真沒想到一直逆來順受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的景深還有這膽量,不僅把他告到了教導處,還詐了他一下,這他怎麼能忍?如果連景深都能爬到他頭上來,那下一個公認的出氣筒就是他了!
教室裡已經有很多人把注意力投向了角落,有笑嘻嘻看熱鬨的,也有皺眉議論的,大家都是局外人。
羅文華見景深坐著不動如山,身邊的目光彙集得越來越大,頭臉越來越熱,伸手猛地抓住景深的衣領一把將人提起。
“嘭——”
景深的座椅砸向地麵發出巨響。
有人不滿道:“彆打架啊。”
羅文華回頭笑道:“誰說要打架了,出去聊聊,懂不?”
沒有人會戳破這種持續了一年多的戲碼,就像是冰下的湖,所有人都看得清那條深色的湖,卻沒有人會主動打破這一層冰。
景深漠然地被對方提著,他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羅文華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了一樣,好像景深現在不反抗,隻是在盤算怎麼將他優雅地撕成碎片。
羅文華手有點抖,悄然放鬆了力道。
景深後退半步,仔細整理了被抓皺的領口,“走吧。”
羅文華這時倒有點慫了,肩膀架上一條胳膊,是李家凱,“一起。”
徐進攥著筆,目光跟隨著三人一直到了門口,坐在座位上沒動。
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教室內的學生們議論紛紛,有猜測會不會打起來的,也有譴責羅文華沒事找事的,三三兩兩說完就算。
景深被羅文華邊推邊走地帶到了學校操場小門後的偏僻處,這裡綠化規劃得不太好,灌木過高,遮掩住了矮樹叢。
羅文華在教室裡的時候還有點怵,在這裡和李家凱兩個人總算找到了點感覺。
“你他媽造反了啊,”羅文華滿臉嫌惡道,“你靠誰吃飯你不知道?敢告狀?”他猛地揚起手,景深不閃不避,羅文華也沒真的下手,隻是作勢嚇他,見景深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隨即怒火中燒,“媽的賤狗一條……”
“彆跟他廢話了,”李家凱抬起腳,懶洋洋道,“舔。”
景深低頭看了一眼,李家凱腳上穿著運動鞋,知名運動品牌,鞋邊沾了許多泥土。
羅文華一笑,“聽到沒,凱哥叫你舔鞋呢,舔乾淨了,凱哥賞你小費。”
景深若有所思。
顧靜鬆這是故意把他拖入一個處處受人欺負的世界好叫他屈服?或許顧靜鬆現在就在暗中看著他?
李家凱極其看不起景深,見景深一動不動,冷笑一聲,道:“不想當狗了?行,我讓你妹來舔,你妹的舌頭應該比你軟多了。”
羅文華爆發出一聲猥瑣的大笑。
景深心中一動,緩緩抬頭,“我有妹妹?”
李家凱表情全冷了下來,“裝什麼蒜?一個**的,一個比**還不如的,一對兄妹全是爛貨。”
景深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看李家凱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不再是全然的漠視,他輕聲道:“小朋友,你很沒有家教。”
景深一腳踢上來的時候,李家凱完全沒有防備,一旁的羅文華更是傻眼,景深處在一具柔弱的身軀裡,雖然格鬥技巧刻在了腦子裡,效果卻是大打折扣,一腳正中李家凱的肚子,卻隻是把對方踢退了幾步捂住肚子臉色難看而已,倒是自己的腳踝和本就疼痛的尾椎加劇了痛感。
“凱哥!”羅文華反應過來,臉忙去扶李家凱。
李家凱死死地盯著景深,景深強忍疼痛,一臉淡然地擺了個泰拳的起手,李家凱暴怒道:“你他媽以為我真不敢打你!”
他不動手是因為他不想露下痕跡,既然景深先動手了,他也不必再客氣!就算真的捅到老師那也是景深先動的手!
李家凱揮拳打了上去,景深靈巧地閃開,羅文華見狀趕緊加入戰局,灌木叢生的狹小地形對景深單薄的身軀很有利,他利用尖銳的灌木做掩護,一打二竟然也不占下風。
李家凱眼看羅文華束手束腳地很怕被樹枝戳到的慫樣,大喝道:“抱住他!”
羅文華一咬牙,衝上去整個人不顧灌木抱住景深的小腿將景深摔倒在地。
景深腰背劇痛,體力也快耗儘,胳膊似乎擦到了灌木,火辣辣地疼,他悶哼一聲,左手向身後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根尖銳的樹枝,他暗暗握在掌心。
李家凱挨了景深好幾下,景深力氣不大,下腳的地方卻很刁鑽,一直往他肚子的同一個地方使勁,李家凱捂住肚子搖搖晃晃地上前,單膝蹲下,對景深道:“爛貨,是你逼我的,懂嗎?”
“扒了他的褲子!”李家凱厲聲道。
羅文華一愣,李家凱眼睛掃過去,“沒聽見?!”
羅文華雙手抱住景深的小腿,呐呐道:“我沒手了。”
學校裡以欺負折磨景深為樂的人不少,景深自己賤嘛,願意受欺負,隻要給他錢就行,李家凱是“大主顧”了,羅文華跟著李家凱混,叢李家凱手指縫裡漏的就得了不少好處,羅文華不傻,他看出來李家凱不僅僅隻是想像其他人一樣欺負景深那麼簡單,李家凱……有點變態。
李家凱“呸”了一聲,“廢物。”他雙眼定定地盯著景深,景深臉上掛了彩,淡淡的青紅痕跡讓那張蒼白的臉染上了色彩,“你放手,他沒力氣了。”
羅文華“哦”了一聲後急忙鬆了手。
景深果然躺在地上不動。
“要上課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羅文華試探道。
李家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景深,“你先去,替我請假,就說我拉肚子。”
羅文華看了地上的景深一眼,心想關他屁事,“行,我先走了,凱哥你小心。”說完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跑,“哎喲我操——”羅文華不知道是撞到了什麼還是被人踢了,人直接倒了回來。
李家凱回頭,景深也謹慎地將目光移了過去。
“兩個打一個,好像不太公平吧。”
徐進緩緩走了進來,景深看了他腳下一眼,目測46碼的球鞋,和羅文華胸口的腳印完全吻合。
李家凱站起身,“和你沒關係。”
徐進沒理他,直接走到了景深身邊,俯身扶起景深的肩膀,“自己站得起來嗎?”
景深搖了搖頭。
徐進扶著他站起,直接拽著景深的兩條胳膊掛到自己脖子上,彎腰把人托起,長臂從景深的膝蓋彎裡穿過,把人穩穩地背了起來。
李家凱攔住他,眼神陰狠,“你確定要這麼做?或者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作對?”
徐進用力把景深在背上往上托了托,“我們到學校是來學習的,不是來打架欺負同學的。”話音落下,他迅速出腳,一腳踹向李家凱的膝蓋,李家凱應聲跪下,徐進居高臨下,眼神憐憫,“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和正義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