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這是她的滅門仇人。
她必須殺她。
她再一次舉起手裡的長劍,南泱隻是流著淚看著她,這回沒有躲開。於是,她手裡的長劍輕易地刺了過去,結結實實地紮進了南泱的側腹。
南泱的上半身傴僂下來,眉頭死死皺著,悲慟地看著她,唇角溢出一口血。
她很快將劍拔了出來,一片刺眼的血從傷口噴出,甩上了她的側臉。南泱捂著側腹踉蹌了兩步,把長劍杵在地上勉強支撐著身體。
她狠狠揮起長劍,向南泱刺下第二劍。
第三劍。
第四劍。
每一劍都落在了南泱的腰腹位置,每一下都真切地砍進了她的血肉中,甚至每砍下去的時候,都會有熱血濺上她的臉。到最後,她手裡的長劍已看不出原色,南泱身上的白衣也被全部染紅。
南泱一直緊緊握著她那柄雪青色的長劍,可是她從不舉起,她沒有讓那把劍對準自己哪怕一秒。
她一次又一次地舉起劍。
一次又一次地砍向南泱。
南泱終於被砍得倒在了血泊裡,手緊緊捂著自己腹部的傷口,眼神渙散。就像一隻被射落的白鶴,雙翼已折,再無力振翅,隻能在一片血色中絕望地等待死亡。
她真的要被自己殺死了。
可是自己為什麼在哭呢?
師父……
你為什麼不反抗呢?
為什麼不殺了我這逆徒呢?
師父……
師父,為什麼還不走?
南泱趴在地上,睫毛慢慢垂下,眼皮上都是沉重的血漬。她的嘴唇微微翕動,用儘了最後一點力氣,喃喃出乞求般的一段話:
“彆鬨了……跟我回去吧……我再也不罰你抄經書,也不罰你站牆角……我再也不罰你了。和我回去吧,輕歡……和我回去吧。”
和我回去吧。
回去。
回哪裡?
她們要回哪裡去?
我們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啊,師父。
師父……
師父……
“輕歡?”
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輕歡,醒醒。”
是她。
“輕歡,醒一醒,你出了好多汗。”
輕歡猛地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
眉間一陣脹痛,痛得好像要活活把她的額心撕裂一樣。
過了足足十秒,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躺在酒店的床上了。南泱在一旁抱著自己,輕聲喃喃著她的名字,修長的手指輕撫她額頭上的汗,嗓音裡滿是關懷:“做噩夢了嗎?怎麼一直在發抖?”
南泱。
她……她還活著?
輕歡還沒從夢裡掙脫,她慌忙地爬起來,看向身邊這個真實存在的女人。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胡亂掃蕩,然後慌不擇路地摸向她的小腹,魯莽地掀開她的襯衫衣擺。
沒有血。
可是,卻有好幾道又深又寬的長疤。和她前幾次看見的一樣,猙獰又恐怖的疤。
南泱看她突然撩開了自己的衣服,耳朵一紅,拉住衣擺又蓋了下去,“你……怎麼了?怎麼突然……”
剛剛那個真的是夢嗎?為什麼那麼真實?真實到她感覺現在自己的臉上都還沾著滾燙的血。
輕歡強忍住快要流出的眼淚,不顧一切地湊上前去抱住了南泱,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按住她的背,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去。
還好,還好是夢。
她還活著,還在自己身邊。而自己也沒有用劍去把她砍得遍體鱗傷。
南泱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是做噩夢了吧。看你出一身的汗,叫也叫不醒。要不要去洗個澡?”
過了許久,輕歡才沙啞地開口:“……要洗。”
“我去幫你給浴缸放水。”南泱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開自己。
輕歡卻沒撒手,仍緊緊摟著南泱,聲音愈來愈輕:“你抱我去。”
“好,我抱你去。”南泱摸了摸她的長卷發。
輕歡沉默片刻,又小聲囁嚅:“……你幫我洗。”
南泱一愣,頃刻後耳朵紅了大片。
“……好,我……我幫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