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溝屯正熱鬨非凡的時候,周餘卻是剛好錯過了。
那日春狗來找他商量以後,他第二天就先跟虎子說了一下,隻是反響不太好。原先他們賣的都是糧食一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對於這女人穿的衣裳實在是沒接觸過,人被動接觸新鮮事物時總會有些不習慣、不適應。
於是周餘今日一大早便出了村子,聯係了原先附近幾個兄弟,準備親自去跟幾個兄弟說一說。
那些兄弟當初基本都是由周餘帶入門的,本來就跟周餘相交甚好,周餘把事情利弊講的清清楚楚之後大夥兒也就都同意了。
幾人心裡的想法類似,大多沒對這衣裳報什麼希望,雖說這衣裳樣式又喜慶又好看,但這個價錢確實稍微有些高了,比供銷社賣的成品衣一樣貴了。他們接觸的大多都是農民,他們平日裡跟這些人打交道慣了,了解這些人的性子。這年頭掙點錢不容易,不少人平常買點吃的還少不了討價還價,這衣裳兒賣這麼貴肯定是賣不出去的。
但周餘既然特意跑了這一趟,就衝周餘這麵子,也要把東西捎帶著問上一問。就算這玩意兒最後賺不了多少錢,也不會麻煩多少。
周餘、春狗還有幾人商量了許久,定好日後拿貨及分成的規矩,再回到九溝屯時就已經臨近中午了。
狂風怒號著卷起一旁的塵土,周餘的心卻熱乎乎的。
剛剛周餘自然看出來了幾人的不太情願,但他卻假裝沒有看出,在這時候無論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都沒用,要改變一個人固有成見的唯有實踐。
他相信秦月,也相信馮玉鳳的手藝,也相信春狗這麼幾年的眼光。
秦月知道以後應該會開心吧。
周餘已經有些忍不住了,他不想再通過春狗這一層,此時此刻他好想親自告訴秦月這個消息。
算了,再忍忍吧,周餘想起春狗講得那個故事。
他等得起,他也願意等。
周餘剛走到村口、還沒走到家時,他先看到了自己的傻弟弟周超群哭喪著一張臉、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周超群此時見了周餘,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口一般,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想要跟他傾訴一番。
周餘解決了一件事情,隻覺得自己心情頗好、神清氣爽,語氣也比平日帶著幾分不自覺地輕快,“怎麼了?”
然後從周超群說出來的話可就讓周餘輕快不起來了———“秦月要嫁人了!我沒有機會了,她還沒原諒我。”
周餘耳朵像是蒙上了一層油紙,失聰了一般,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茫然地看著周超群的嘴巴一張一合,一時沒反映過來周超群的話是什麼意思。
要嫁人是什麼意思?沒機會是什麼意思?秦月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就突然要嫁人了?
周超群後麵說的話周餘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血液立馬倒流回了頭頂,兩條腿就像生鏽了一樣鑄在了那裡。
過了好半響兒,周餘才艱難地接受了這個消息,他狠狠地抓住了周超群的胳膊,急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說清楚點!”
“今日上午突然有人開了小轎車特意來尋秦月,周圍圍了好多人,我也擠不進去,後來我才聽見旁邊的人都在那說——秦月過了年以後就要嫁到縣城裡麵吃商品糧、享清福了,現在村子裡都已經傳遍了。”周超群顛三倒四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五官擠在了一起,“怎麼辦啊哥?我還沒解釋清楚,她還沒原諒我,怎麼就要嫁人了!”
這話兒也問在了周餘心上,秦月還沒有原諒他,他還沒有解釋清楚,他才剛剛想明白要怎麼做,她怎麼就突然要嫁人了?!
周餘再也顧不得說彆的,像發瘋了一樣,連忙往秦月家裡跑。
隻剩下周超群還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他看著自己哥哥身影一點一點變小,最終消失在拐角處,周超群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周餘怎麼看起來比自己還著急。
周餘跑到秦月家的時候那小轎車已經開走了,但秦月家周圍還是圍了不少人,來打探消息的,來說八卦湊熱鬨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直把周圍的寒氣也逼散了。
周餘飛快地穿過人群,像旁邊的人詢問,“秦月在家嗎?”
“不在。”一旁的人飛快地搭上了話,轉頭又接著跟彆人聊上了。
聽了這話兒,周餘立馬轉身離開,往彆的地方去尋秦月。
而此時,原先幾個對秦月動過心思的家庭紛紛懊悔不已。
今天張衛東的樣子好多人也瞧見了,先不說那鋥光瓦亮的小轎車,就單從那衣著打扮、談吐氣質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樣的人物跑這麼老遠兒專門過來求娶秦月,那秦月肯定是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