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珍一個人出來透氣。
過年時候,知青宿舍也比平時熱鬨些,還有人出來表演節目,下麵觀看的知青就連連起哄。唯獨洪珍自己坐在一邊,像被人拋棄了一樣。這兩個月,她每日乾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兒,可再也沒人誇她了。
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待在角落裡麵,但是或許是因為過年了,她覺得孤獨比平日裡還要難熬一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洪珍披上衣服,決定出門透透氣。
外麵也有些冷了,洪珍看著這路上的一草一木,心情卻絲毫沒有好多少。
也不知走了多遠,已經看不見人影兒了,洪珍開始往回走。
正百無聊賴地走著,眼前卻像是憑空冒出了一個人影兒。
“王、王強?”
洪珍有些艱難地辨認出來,有些不敢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王強不是被抓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
王強嘴上叼著根狗尾草,慢悠悠地往前走,臉上掛著笑,“你還記得我?”
那笑容有些漫不經心,洪珍卻總覺得那笑容裡麵藏著些什麼。
“你來找我做什麼?當初你被公安給抓走了,我在外麵也不好過,都怪那秦月.....”洪珍有些害怕地吞咽唾沫,四處觀望著企圖看見路上的行人。
然而放眼望去,根本就沒個人影兒。
王強慢悠悠地繼續往洪珍那邊挪著步子,“我想清楚了,當初給我出主意的是你,後來又舉報我的還是你。洪珍啊洪珍,你的心肝這麼黑,到現在還想著背後陷害秦月呢,咱倆兒就湊一對得了,以後也彆去禍害彆人了。”
“你在看什麼?等人再來救你一次,然後你再反過來汙蔑人家一次,順便再把我送進去一次?”王強越說語氣越重
“我還過得不夠慘嗎!”洪珍語氣中透露著絕望,自從上回事兒以後,在知青宿舍裡,所有人都在排斥她。
她和其他知青之間仿佛隔了一堵無形的牆,其他知青看她的眼神中總是帶著些隔閡的。
洪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然而王強卻像是沒看到一樣。
在監獄的每一天,他都能清楚地回憶起洪珍當時是怎一步一步給自己出主意,而後又是怎麼去當中舉報他的。
王強一把把洪珍給拉了過來。
一切仿佛往日重現,這種感覺難受極了,洪珍哭著死命掙紮著,“我不,我不!”
王強用手輕輕鬆鬆就捂住了她的嘴,臉上依然掛著笑,“咱倆都像是地溝下的老鼠,誰也彆嫌棄誰,就這樣過吧。”
*
王強總算是舒爽了一些,心情好了不少,此時正慢悠悠地穿著褲子。
他低頭看了眼洪珍,把她的臉歪向自己,柔聲寬慰道,“等我過幾天就來娶你。”
而此時的洪珍呆愣的像個沒有靈魂的玩偶,眼裡沒有一絲光彩。
王強比平常多了幾分耐心,“以後你就是我婆娘了,我會對你好的。”
洪珍聽到這話兒終於有了點反應,淚水沿著她的臉緩緩流下。
洪珍不記得是怎麼回到知青點的。
有人瞧出了洪珍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兒,想要上前尋味一下。
洪珍那同寢室的好友不鹹不淡地開口,“彆鹹吃蘿卜淡操心了,人家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話兒一說,那人果然沒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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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去沒多久,農村人剛喘上一口氣便當做休息了,隨即又要開始忙春耕生活。
陳紅根那邊還沒消息,秦秀麗知道自己住在哥哥家裡,也不好總在家裡閒著,便主動說要跟著去乾點什麼幫襯一下。
秦大海瞧見秦秀麗這樣很是欣慰,立馬就找了個輕快的活兒給她,讓秦秀麗跟著彆人一起去翻土。
九溝屯的早春,一天溫差大。
到了半上午時,日頭還是很毒的,陽光就這樣火辣辣的曬在了人的皮膚上。
秦秀麗在縣裡坐了近二十年的辦公室,早就不習慣這種出力氣的活兒了,沒乾多久,就覺得雙手酸疼得很,這翻土的農具就如同含了鉛一般沉重。
秦秀麗看著周圍乾活兒的農婦,個個膚色都與男人一樣黝黑,心裡突然開始惶恐了。
她過慣了縣城裡的生活,受不了在農村裡臭氣熏天的旱廁,她無法與那些農村婦女一般乾著男人的活兒,變得滄桑黢黑。
她為陳紅根生子、照顧家庭近二十年,結果最後他和小賤人在縣城裡吃香喝辣,而她在這乾農活兒嗎?
秦秀麗把鋤頭豎在一邊,汗珠在臉上直冒。
一旁的婦女今早受了張迎春拜托,看到秦秀麗這樣,善意地提醒道,“累了就休息休息,乾多了就好了。”
秦秀麗能感覺到這人的善意,她使勁兒也擠出了個笑。
然而她心裡卻清楚的很。
她不想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