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修說完這句話,心中有些忐忑,他覺得自己可能殿試時都沒這麼緊張。
他靜靜地注視這樹下的女子,清風吹過裙裳微動如一副活的洛神畫,他看得有些入神。
沈謙修看到薑蜜往後退了一步,他回過神來,急著道,“薑姑娘,沈某自知唐突了,你彆生氣。我是看到姑娘在這裡有些情不自禁,才忍不住想要先問問姑娘。”
沈謙修的話讓薑蜜有些詫異,在最初她曾想過沈公子也許是可以庇護家族的人選,後來這個念頭漸漸地打消。沈家明顯是看不上薑家的,不知沈公子為何會說出這等話。若是讓人聽到要誤會了,薑家現在這種境地可經不起再有風言風語。
薑蜜輕聲道:“沈公子,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夫人自會替沈公子覓得良緣的。我該回去了。”
沈謙修怔住了,他知道自己剛剛所言不妥,若真是有意,是應先征得父母同意,再找中間人遞話給薑家長輩。他私下這麼同她說,是有私相授受之嫌。
他是欠妥當了。
沈謙修欲再說話,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三哥哥,原來你在這啊,可讓我好找。”
尋聲看去,身著淺綠色裙裳的沈窈薇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沈窈薇捏著帕子,露出吃驚之色,“咦,薑姑娘也在這裡呀。”
薑蜜朝她看過去,淡淡笑道:“千霜寺的祈福樹曆來有名,我特意來看看。沈姑娘,也是過來祈福的?”
沈窈薇的目光在薑蜜和沈謙修之間掃過,她笑意有些僵,“是、是啊。這千霜寺的祈福樹很靈驗,我也是慕名而來。不過這顆樹是後來新種的,不知道還像不像以前那麼靈驗了……”
沈謙修皺了皺眉,他有些不悅沈窈薇來的不是時候。
沈謙修打斷她,“阿薇,你找我有何事?”
沈窈薇看出兄長是不耐煩了,她道:“母親在禪院等你呢。三哥哥,你快些過去吧。”
沈謙修不舍離開,可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他得先跟母親把話說開,讓母親去找中間人探薑家的口風,再讓官媒上門提親。
沈謙修深深看薑蜜一眼對她拱手一禮,“薑姑娘,沈某先告辭了。”
沈謙修離開了,薑蜜也不想跟沈窈薇獨處,她也要回去了。
沈窈薇出聲叫住了她,“薑姑娘。”
沈窈薇朝她走過去,笑著道:“其實我剛剛聽到了三哥哥說的話。”
薑蜜頓住腳步,她看向沈窈薇。
沈窈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薑姑娘,不瞞你說,我母親為三哥哥相中了寧國公府的姑娘。方才把哥哥叫過去,也是方便兩家長輩相看。”
薑蜜覺得自己應該跟著宛姐姐她們去拜文殊菩薩才對,這樣也不會惹上這些。沈謙修的婚事如何,他要娶誰,跟她都無關。
薑蜜笑了笑,“那確實是件喜事。”
沈窈薇本以為會看到薑蜜難受的模樣,怎還能笑得雲淡風輕。她不是應該傷心落寞嗎?
沈窈薇道:“我記得跟薑姑娘這是第二回在千霜寺遇上了吧?真的很太巧了。薑姑娘可知在千霜寺我們沈家一直供奉著一盞安魂燈?”
薑蜜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那是我的姐姐沈窈蓉,也是當今陛下的曾經的未婚妻。”
沈窈薇看著薑蜜那張嬌豔的臉,她繼續道:“當初我姐姐為了陛下而死,陛下一直對沈家恩寵有加。陛下遲遲沒有立後,那個位置便是留給沈家的。薑姑娘,我快及笄了。”儘管沈窈薇有意克製,但那炫耀的語氣怎麼都藏不住。
薑蜜聽出沈窈薇的言下之意,她及笄了便是蕭懷衍立後之時。
可即便是上一世,她及笄了蕭懷衍也沒有立後。再後來沈家的老夫人去世了,沈閣老丁憂,沈窈薇守孝。
薑蜜知道沈窈薇說這些的用意,是在告訴她不要肖想她的哥哥,她們沈家日後貴不可言,不是她能高攀的。
薑蜜覺得有些可笑,這沈窈薇年紀不大心思倒挺多。
薑蜜笑著道:“那我先賀喜一聲沈姑娘了。”
薑蜜跟沈窈薇擦肩而過,她覺得有些累,還是趕緊去找大伯母回家去。
沈窈薇看著薑蜜離去的背影,有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感覺,一點都不暢快。薑蜜不是應該落寞和羨慕的嗎?
……
薑蜜在去千霜寺大廟的路上,想著沈窈薇剛剛那句,她姐姐是為陛下而死。可她所知,那位沈家的嫡女是病故的,其中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薑蜜想著事情,看到迎麵走來一個灰衣的老僧人,她往左邊讓了一下。
那位老僧人突然停下腳步,他雙手合十對薑蜜道:“阿彌陀佛。這位檀越請留步。”
薑蜜停了下來,“大師,有何事?”
老僧人看了她一會兒,頗有深意地道:“檀越跟佛有緣啊。”
薑蜜覺得有些奇怪,這是今天聽到第二次有人說她跟佛有緣了。難道是想要薑家多捐些香油錢嗎?
可眼前這位大師看起來慈眉善目,似是德道高僧的模樣,不像是誆人的。
薑蜜忍不住又問:“大師為何這麼說?”
灰衣老僧人望向南邊一處高塔,緩聲道:“檀越可知那佛塔裡供奉了什麼?”
薑蜜搖頭,“不知。”她對千霜寺不了解,自然不清楚這佛塔的來曆。
灰衣老僧人收回目光,他又看向薑蜜,“千霜寺的佛塔之中百年來供奉著一個高僧的舍利子。傳說這顆金光舍利能使人起死回生,用所求之人的鮮血為引,燃其元壽,可求來世。”
薑蜜的心猛地一跳,喃喃道:“真有這等奇事?”
灰衣僧人道:“貧僧也不知傳說究竟是不是真的。現在也不可能有人去驗證傳說的真假了。那顆金光舍利於去年九月某日毫無預兆地化成粉塵,被風一吹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薑蜜默默地攥緊袖中的手,掌心都是汗。
灰衣僧人微笑道:“檀越莫緊張,貧僧隻是見你佛緣深厚,便多說了一些。”
說罷,灰衣僧人合掌一禮,念了一句佛號便離去了。
薑蜜站在原地看著遠處那座佛塔,耳邊響起那僧人的所說的話。
金光舍利,真的能求得來生嗎?
薑蜜懷著心事跟薑家人彙合了。
在回去的馬車上,薑宜見她無精打采,問道:“棠棠怎麼了?都抽了大吉簽,怎麼不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