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 夏夢剛一出臥室就聞到一陣香味。官泓已經廚房忙活開, 見到她過來,連忙把餐盤端上吧台, 要她先吃起來。
早飯是一晚燉得稠稠的大米粥, 配上咬一口就化酥的梅乾菜燒餅, 夏夢吃得瞠目結舌,看向官泓的眼神滿是心。
官泓還假謙虛地問味道行不行:“聽說是你們那的標配早餐, 畢竟沒親自嘗過,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地道。”
地道,當然地道,再好吃一點, 夏夢都覺得能給他頒發非物質文化遺產了:“不過我們那的標配早餐是油條麻團,這個其實是給遊客吃的。”
說起油條麻團,官泓就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他對中式糕點其實並不擅長,一直挑戰的隻有蛋黃酥燒餅這些猛往裡麵加油就起酥的種類。
相比於這一類的簡單粗暴,油條麻團相對而言就難一點。因為中國人做事不像ABC, 連鹽的用量都精確到克,中國人講究的是隨緣,什麼都是“適量”。
官泓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慎重起見還是要請個老師:“你等我稍微進修一下,再給你做吧,不過聽說油條加明礬, 那東西裡麵含鋁, 並不夠健康。”
夏夢隻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官泓居然已經連配料的事都開始研究了,連忙改口道:“就是隨便一說,你彆覺得太有壓力了,我就喝喝大米粥也行。”
夏夢這回不僅沒有挑剔跟斤斤計較,還十分難得的懂事一次,可是看官泓的樣子,分明還沉浸在致力做出好菜的思考中。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夏夢總覺得今天的官泓有刻意討好之嫌,而想來想去,兩人中間橫生的枝節似乎也就隻有昨晚她跟穆子川的晚飯。
其實不止是他,夏夢自己也有反常。好像每次提到過去,或是有接觸到過去相同回憶的人時,他們就會不約而同的這樣。
夏夢當然是對年少無知的懊悔,滿身都寫著不願再走回頭路。有時候看著如今光鮮亮麗的自己,腦海裡還是會浮現那些自甘墮落的舊時光。
至於官泓的心思,她也能讀出一二,畢竟是見識過的她最不堪一麵的人,總想用回避來避免引起那段彼此都不愉快的往事。
可女人是很會鑽牛角尖的,他為什麼不能坦然接受,為什麼不能和彆人一樣戲謔地拿過去開玩笑,是不是其實他也很在乎,她讓他覺得丟臉了?
畢竟夏夢再怎麼催眠,也總是忘不了官泓看她的第一眼,那時他是風華正茂的少年,乾淨得像是一隻洗淨泥的藕。
而她臟得還埋在泥土裡,她甚至沒想過要逃離,那麼油膩膩地看向他時,他的不屑和漠然完全合乎邏輯。可理所當然是一回事,羞不羞愧是另一回事。
幸好夏夢的胡思亂想也就短短一瞬,特彆是在看到官泓脫了汗濕的上衣,打著赤膊在家裡走動的身影後。
見賢思齊,見色思淫,夏夢畢竟是個視覺動物,沒忍多久,就放下碗蹦躂過去,用關節磕過他腹肌的時候忍不住感慨:“真好看,我要也有就好了。”
夏夢懶,寧願把躺著也不肯進健身房,唯一的鍛煉就是跟官泓在床上,之前硬是憑瘦才有的比基尼橋,最近吃多了官泓做的飯,已經很不幸地把橋弄堵了。
夏夢悲痛:“邱天那電影沒幾天就要開機,晚上有宴會,我還準備穿禮服去參加呢。現在好了,彆說禮服,運動服都塞不下。”
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夏夢雖然高,但骨架並不比一般女人大,稍微掛點肉還是細胳膊細腿,瘦子照鏡子永遠說自己胖,胖子才總懷疑近來是不是瘦了。
官泓摟過她肩,手底的肩胛確實圓潤了一些。他想了一下,驀地蹙起眉頭問:“夢夢,你……最近例假還準嗎?”
夏夢一怔,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他的潛台詞,連忙擺手認真道:“怎麼可能,我一直都有吃藥的。”
其實不僅是她在意這種事,在某方麵上急吼吼如官泓,也永遠會記得要做好措施。隻是百密一疏,再好的自律也有失誤的時候,夏夢才會堅持自己吃藥。
早就說過幾年之前夏夢跟官泓鬨得差一點就要分手,□□就是當時瘋狂想做官太太的夏夢想在孩子這件事上做手腳。
那時的夏夢還不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以為上演一出母憑子貴就能順利套牢一個績優股,自此一路翻紅登上人生巔峰。
她同時也高估了那時兩人的情感狀況,以為已經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以為不管自己翻出多大風浪,好脾氣的官泓還會像之前一樣包容她。
結果就是他們確實還苟延殘喘著,但官泓很快便飛去了國外,並且一呆就是大半年。他用這樣沉默的拉鋸告訴她,欺騙人一個人需要怎樣的代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其實怕的又哪裡隻是被咬的人,夏夢這條美人蛇丟了牙,自此以後安安分分做起了官泓不見光的女朋友。
有時候夏夢稍一回想還後怕,要不是她月經不準,內分泌不調,是難以受孕的體質,說不定還真就讓她得逞了。
等她懷了孩子,挺起肚子,耀武揚威地往官泓麵前一站,他們的前路又將通向哪裡?真是光想想,都快被那時的自己蠢哭了。
夏夢這會生怕官泓不相信,蹭蹭他下巴道:“要不一會兒我去買個驗孕棒?真沒事的,你放心吧,而且我身體不好,其實挺難懷孕的。”
官泓不知道她說的“放心”是哪一顆心,空下來的一隻手忍不住握了握,語氣放鬆裡又帶著不滿,道:“好。”
過了會,官泓問:“你例假是不是還是不太規律?”
夏夢不想他擔心,說:“比以前好多了,沒那麼疼了,而且基本上每個月都來。”以前要麼是幾月不來,要麼是一來就纏綿半月,就這方麵來說,現在確實好多了。
官泓說:“還是找醫生再看一看吧,我幫你預約。跟你說了多少次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你每次都不聽我的。”
夏夢連忙翹起穿著地板襪的腳:“誰說不聽的,你看這是什麼?”
她一臉哄人的笑意,官泓也不好板著臉,拍一下她屁股,說:“你牢牢記得就行。”又嚴肅幾分:“咱們生個孩子吧。”
夏夢脖子一梗,被口水嗆得咳起來,說:“你今天吃錯藥了?”
可看官泓一臉嚴肅,又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而且這樣的笑話,不能亂開,連承諾都不隨意許的官泓,之前哪說過這樣的話。
既然他提到孩子的話題,就代表他已經提前思考過,再結合他這陣子的表現……夏夢反而有些退卻,說:“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反正他們還都年輕,還處在人生和事業的上升期,反而是婚姻和撫育下一代這些事,可以先放一放。馬克思都說過,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
官泓看夏夢那麼嚴肅的神情,隻好點了點頭。
誰都沒再說破壞氣氛的話,但兩人間的氛圍就是有點悶悶的。吃過早飯各自去換衣服,夏夢在櫃子裡搗鼓了好一會,拎出來一個包。
“我能把這個送人嗎?”夏夢問。
在一起這些年,官泓在吃穿用度上從不短她的,什麼都要是能力範圍內最好,限定的奢侈包往往還沒上市就先送到她這裡。
隻不過夏夢當初有傲骨,不願意讓官泓覺得自己是因為錢才跟著他,不僅一個都沒用過,很多連包裝都沒有拆過。
現在想通之後才覺得以前的自己挺無聊,她跟官泓是算不清的,與其斤斤計較還不如同流合汙,自己也樂得沒負擔。
官泓看都沒看她:“除了我,這家裡的所有東西你都能送人。”
夏夢直樂:“我才不傻呢,有你還能有好幾個這樣的家,我乾嘛要把你送人。”
官泓挺失望地搖搖頭:“小白眼狼。”又問:“你想把包送給誰?”
夏夢說:“就我認識那主編唄,她不是馬上就從時裝周回來了嘛,我想邀請她參加開機當晚的晚宴,順便再把這個送過去當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