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我的事情與你們無關。”那個人側過臉居高臨下地看過來,臉上完全沒有了那副屬於宮本曉的孩子氣,隻餘明擺著的冷漠,他蒼白的唇瓣似乎顫了顫,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什麼更傷人的話來。
那月這是氣的,他還以為諸伏景光這家夥要說什麼呢,哪怕是直接跟他攤牌強行要扒掉他的馬甲都準備好了對策,結果呢?上來就要自投羅網,還點明這樣能讓組織裡的人減輕懷疑……
他明白這是自己給降穀零的情報生效了,但問題是,那份情報的目的明明是混淆A和他的身份,怎麼到這群同期眼裡就變成那個人(他怎麼可能聽不出是指A)控製了他,目前還有很大可能開始懷疑他的忠誠了?
救命啊,他們為什麼會在老頭墳頭說不定都開始長草了的現在,還能做到把老頭對他乾過的事安到根本不在這個世界了的A身上!
透過門上的玻璃貼片,那月看到後麵的諸伏景光溫和地彎了彎眼睛。
這是他一貫的作風,過去的很多時候每當他認定了一件事或做法時,他都會對著那月露出這樣的表情,像是安撫又像是堅定地表明自己的決心,這幾乎都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的暗號了。
事實上,那月知道諸伏景光真正的性格是帶著不少固執在的,這一點哪怕過去了七年,哪怕經曆了那麼多事情,都從未改變過。
赤江那月忽然就不太想聽身後那個人打算說什麼了,但可惜,諸伏景光的聲音比他的動作更快。
“怎麼會和我無關?”那家夥重複了一遍,“我還欠著你兩條命,你怎麼會和我無關?”
玩家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就下意識捏緊了拳頭,他用儘全身力氣止住回頭的動作,臉上一片空白。
好極了。他想。現在知道為什麼這幾個笨蛋能肯定他還活著了……新的問題等著解決呢,比如,他們是怎麼發現這個不太毛茸茸的小秘密的?
“哥哥那邊我已經拜托過zero了,公安的事情也不需要擔心,你隻用在這場旅行的結尾帶著我這個叛徒一起回組織就可以。”
諸伏景光沒有停止言語,那月反倒開始有些頭昏腦漲。
一路上都被他強行壓抑住的那種惡心又黏膩的疼痛慢悠悠地從骨頭縫裡爬出來,他能聽清身後友人的每一句話,卻拒絕去思考那是什麼意思,把大部分的心神都挪過來阻止自己丟臉地在這裡倒下去。
欠著自己兩條命?玩家輕而易舉地理解了一次是指他的第二次讀檔,另一次則是指天台代替對方假死。
可是!赤江那月緊緊咬著後槽牙,把喘息聲吞回腹中,心中升騰起的怒火開始燎燒著他的理智。可是他媽的誰要跟這家夥計較這個了!
他受家裡人與師長影響,這麼多年來就算情緒很激動也儘量會減少說臟字了,可是現在他莫名就不想克製了,好像這麼在心裡罵上一句能讓他不那麼快跳起來一拳揍過去。
不說到底還有沒有那個控製著他的人在組織裡,他也知道諸伏景光的意思並不是要跟他計較這兩條命,隻是在暗示自己的立場永遠是在他這邊的。
赤江那月無比清楚,他會去救這些混蛋是因為他想這麼做,是因為他拒絕接受他們孤零零地赴死,也是因為他打心眼裡不會去服從所謂命運的安排。
憑什麼萩原研二就一定要被炸死,憑什麼諸伏景光就一定要戲劇性地在都是自己人的情況下自殺,憑什麼鬆田陣平就一定要為了狗屁公眾的利益獻身,憑什麼伊達航就一定要在訂婚前就死在卡車的車輪下,憑什麼降穀零必須成為那朵櫻花上唯一孤獨地活下來的花瓣——
憑什麼所有平行世界,他們的故事裡沒有他?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為好友們去死是要得到他們的什麼感謝或報答,那樣會讓他覺得,好像無論他怎麼努力,這個世界似乎都在拒絕他。
諸伏景光最後一句話傳進了那月耳中。
“我想這輩子還了你一條命,另一條就當做是我的私心,不還了,”那個人歎氣,聲音輕卻堅決,“這樣有‘綁架你’的嫌疑,是很不要臉,可我還是想說……”
“要是你還記得我欠著你命的話,大概就不會再忘記我們了吧?”
那月腦中所有紛亂的思緒統統消失,隻剩下這句話在重複播放。
難道從他決定獨自麵對烏丸蓮耶,獨自麵對世界的壓力開始,就做錯了嗎?
—
不,他不會否定自己。
於是諸伏景光看到門口的青年麵無波瀾地扭過頭往他這裡看了一眼,似乎完全沒有產生動搖。
青年不帶一絲猶豫地開門走了出去,諸伏景光隻聽到他說——
“偵探從來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包括拯救誰的生命。”
所以哪怕他下定決心要讓好友們也參與進來了,也彆為了他又把這條命還回來。
他更希望看到他們都還好好活著才對,笨蛋hi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