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棠和趙夫人日常都是早出晚歸,今日下午就回來了,巧謝瑾在家,就上來看。
“噓。”
沈蘭棠在嘴邊做了動作,悄悄關上門。
“在路上哭累了,這會睡著了。”
“發生什麼事了?”
沈蘭棠歎息,將在縣衙的事情告訴了謝瑾,謝瑾的臉都黑了。
“他一縣令已,哪來這猖獗的膽氣。”
“縣令官不了,在這縣城夠大了。”
謝瑾冷不丁問:“縣城外呢?”
沈蘭棠默默回望著他。
謝瑾仰頭看著天空,此時此刻,他和沈蘭棠心有一想法,那就是:
他們的信也該到了吧。
——
“老爺老爺,瑾少爺的信到了!”
一老仆匆匆跑院子,鎮遠侯謝明淵已經年過七十,因為長年鍛煉,他的體型看著依舊矯健魁梧,當跟年輕時候不能比。
雖早已兩鬢斑白,但精神矍鑠,加上氣場撼人,遠遠望去,仿佛還能與北方蠻子大戰一百回合。
屋,謝老爺子在吃飯,聞言抬起腦袋,
“這子,終於舍得來信了。”
謝瑾受命回鄉,他起身之前皇帝已經派人快馬傳出了這消息,按來說他們就算再慢也該在三日前抵達桐鄉了,可是遲遲沒有消息,不僅人沒到,連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都沒看到他們蹤影。
謝老爺子便知道事情不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孫子放心,他未將此事傳至兆京。
“拿來。”
謝老爺子開信封,看完來信,半晌,他呼出一口氣,道:“孫媳婦沒事。”
“那少爺呢?”
“他皮糙肉厚,能有什事?”
“那少爺在信寫了什?”
“他說,他遭遇山賊掉下山崖,此刻身無分文讓我們給他帶錢過來,他還說——還說倉安縣縣令欺壓百姓,魚肉鄉,讓我過去給他撐腰。”
“走,既孫媳婦都落難了,我這當爺爺的能給他們撐腰去了!”
——
第二日,再見到趙夫人,趙夫人眼眶下麵一圈黑,臉色憔悴。
“姐姐昨夜沒有睡好?”
趙夫人苦笑一聲:“如何能睡得安穩。”
沈蘭棠欲說什,管家匆匆跑來:“夫人,夫人不好了!掌櫃們聯合管事說夫人刻意刁難他們,他們不想乾了,剛剛在店鬨,現在人都走了,說……”
“說什?!”
“說除非夫人一向他們謝罪道歉,否則他們是不會再回去了!夫人,這些掌櫃在布莊做了這多年,往來生意收付錢款都是他們負責的,是他們都不乾了,我們店麵,店麵怎開下去啊?!”
“什?”趙夫人昨日才被張縣令威脅一番,如今又聽到噩耗,一時眼前發暈差不多站不住腳。
“姐姐。”沈蘭棠趕忙拉住的手:“你穩住,這就是他們的陰謀!”
因為沈蘭棠一連串措施下來,底下工人和掌櫃離心,眼見形勢不,幾掌櫃和趙家人通了氣乾脆鬨起來。這樣一來,本就腹背受敵的趙夫人更是雪上加霜,說不定就在巨大的壓之下選擇屈服。
“姐姐,你信我?我說會保護你和兩孩子,你信我?”
趙夫人看著神色堅毅的沈蘭棠,咬著唇,艱難點頭。
沈蘭棠露出笑顏:
“謝謝姐姐,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不能退讓,既姐姐相信我,就讓我來反擊,我保證,會將事情處好。”
趙夫人含著淚默默點頭。
沈蘭棠又安撫地拍了拍的手,轉身走出房間。
謝瑾就在外麵等著。
“夫人還好?”
“當不好。”
“我們……”
沈蘭棠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但是官宦人家家中不乏有許多蛀蟲,一附著在光鮮亮麗的權貴表麵,將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人家侵蝕成一空殼,權勢固能保護不受外人欺負,但內部蛀蟲還是交給我吧。”
其實也好,之前還擔心那些人若是耐心潛伏在店,等己走了,說不得會使絆子欺負趙夫人,如今全都鬨起來了也好,適合“掃乾淨”。
——
趙氏布行最近真是多災多難,前段日子趙老板剛去世,前兩天店麵又不知道鬨什,店門都關了,等到再開,店門口拉起了巨大的橫幅,上麵寫著:
店鋪關門,清倉甩賣。
這時候還沒有清倉甩賣的概念,這年頭什東西都緊,哪怕店開不下去了東西也不會賤賣,拿來以物換物也是好的。
許多人起初是圍觀,直到店二們一匹一匹的布給拿了出來,全都很不錢似地堆在了櫃台上。
旁邊還寫著什“原價五兩現價一兩”,“原價兩百文,現價五十文”。
“……”
什,原價五兩的現在一兩,原價兩百文的五十文了?!!
眾人嚇了一跳,來不及搞清楚這是怎回事就衝店,生怕遲了就被人搶光了。
後他們就知道,從前十兩銀子的布三兩,一兩的布兩三百文,幾十文一匹的,更是需十來文,這簡直是,簡直是……
趙氏布行做了幾十年,大家都知道這家的布料是好的,唯獨一就是貴,平日也就是逢年過節了才能扯一匹半匹,可現在!!
還有些心好的趕忙把這事告訴了己的鄰居,鄰居一聽生怕晚了,放下手上東西就衝了過來。
人群蜂擁至,不一會店就擠滿了人。
剛當上管事的二艱難地喊:“大家彆擠,彆擠,都有,布莊的庫存都搬出來了,都有都有。“
如此場景引得大半條街的人都來看,日常雖買的起布,但也不會嫌布便宜的商戶女子一邊吩咐著店家多給留幾匹布,一邊好奇地擁著趙夫人,關切地問:
“夫人這是怎了?前些日子不是還好端端的?怎突……”
趙夫人垂著眼淚,嗓音悲愴:
“大家有所不知,先夫去後,趙家叔伯就一直逼我將布行交給他們,我幾番拒絕,他們始終不肯放手,這回他們聯合店掌櫃全部罷工不乾,等到店虧錢了再逼我轉讓,我一婦道人家如何敵得過他們多番詭計。”
一點,與其讓它被人搶走,不如就在我手上敗光算了!”
趙夫人說到此處又是一陣痛哭,邊哭邊道:
“好歹成全了街坊鄰居多年照拂之情,大家不擔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凡出了我趙家店門的貨,絕無後話絕不追回!”
店人多,聽到這話的人也多,大家剛剛收了好處,趙夫人心生同情,心道一婦道人家是比不得那些浸淫商場多年的老油條,看都被逼到什份上了。頓時義憤填膺:
“趙家人以前就仗著跟趙老爺的關係貪便宜,沒想到在趙老爺去世後這欺負他的遺孀,太過分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些掌櫃,虧得趙老板生前他們這好,真是沒有良心!”
“呸,都是忘恩負義之徒!”
店人實在是多,且許多是遠處趕過來的,這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遍了整條街道,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趕來買布,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傳遍整倉安縣。
……
“老爺,外麵又有人在砸門了,還將雞血潑到了門上……”
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錢掌櫃這兩日蹲在家門都不敢出,聞言憤怒道:
“那些人怎回事,這關他們什事他們這操心!”
說話間他夫人從外麵回來,將頭上用來蒙著大半張臉的布猛地扔到地上,怒吼道:
“你知不知道外麵現在都是怎說的,我都沒臉出去見人,今日見著豆腐鋪的粗魯婆娘都給我臉色看,你好端端的掌櫃放著不做,偏搞什事情,你讓我以後還怎出去見人啊?!”
錢夫人越說心頭怒火越甚,大叫一聲朝錢掌櫃撲了過去!
“你這殺千刀的,讓老娘晚節不保……”
“哎喲夫人夫人您彆……”
……
“你這殺千刀的!你知道你兒子在學堂都是怎被人指著鼻子罵的?你己犯錯,為什連累兒子?我們兒子以後還讀書考狀元,你讓他怎見人啊!!”
“他不是在山上讀書?怎都知道了?”
“現在還有哪不知道,大街巷,包括茶館飯店都在說,那些學子也是有父母的啊!嗚嗚嗚我的良兒,你讓他怎見人啊!”
“你彆吵彆吵了!”
……
“嶽父嶽母,二老息怒息怒!”
“怎息怒怎息怒?!以前還覺得你是女婿最有出息的,沒想到你這不臉,你讓我們老臉往哪擱?!”
……
……
如此事情,不止一二。
沈蘭棠讓人注意著趙家和幾掌櫃的情況,聽到他們家麵吵起來,露出了了的笑。
人都是有弱點的,就算一人抵擋得住流言蜚語,也不代表他的家
人都可以。沈蘭棠最初並不想擴大到他們家人,但既人家先不仗義就彆怪無情了。
聽到這些消息,就連這幾日愁眉不展的趙夫人都久違地露出了笑容,雖形勢目前並沒有好處,但敵人不開心。就開心。
“妹妹,接下來會如何?”
“接下來有些人會受不住試圖向我們求和,有些人一意孤行不到結局不死心,還有些人拖拖拉拉站在岸邊看哪一方更強大更有贏麵就跟哪一方走。”
“至於我們——”沈蘭棠微笑著說:
“最開始向我們投誠的可以允許加入我們陣營,但還搖擺不定的中間派就不能了,我們背叛的可能性太高了。”
“那前麵投誠的人就不會背叛了?”
“前麵投誠的也會背叛,不如說已經背叛了,但我們目前缺人,在找到足夠代替他們的人之前,短時間內沒有危害,能利用的就利用。我們儘量減少敵人,擴大朋友數量。”
趙夫人讚歎道:“妹妹果真思慮周全!”
這辦法不能破局,但能夠基本解決掉掌櫃的問題,割了席的永遠不會再用,一旦站了隊,再想回去就難了,且都是臉皮薄的人,短時間不敢兩次背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