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是夜半十一點。
頤和35號公館,露天大陽台上,微風徐徐,鳥叫蟲鳴。
秦墨倚在欄杆,點了一支煙,隻抽了一口便夾在指間,風吹起一縷煙往西北飄去,正是8號公館所在的方向,間隔著兩幢彆墅。
他目光幽幽盯著其中一角,在心中丈量兩人的距離。
仿佛近在咫尺。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那端,Gee正在借酒澆愁,訴說Allen甩了他之後,立馬又有了新歡的事情,他不明白,他三個月對她百依百順、有求必應,耗費巨資為她買了鑽戒,幾乎要奉上一顆真心,難道就絲毫打動不了她?
“果然,我親愛的媽媽說得沒錯,越漂亮的女人越薄情。”
秦墨眺了某個方向一眼,想起那張臉,無比讚同這句話。
“我該怎樣才能挽回她?”Gee問完後,又自言自語,“問你又有什麼用,你自己都是個失敗者。”
秦墨無語了兩秒,平靜地闡述了一個事實:“Gee,認清現實吧,Allen就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女人,她不愛你,當然,她也不愛彆人。”
“包括你?”
“包括我。”
“OK,那我心理平衡了,誰讓我們都是可憐人。”
秦墨嗤笑一聲:“我跟你不一樣。”
Gee不解:“又怎麼不一樣了?”
秦墨目光依舊在那一方,眸底蕩漾著迷人的笑,似在炫耀:“因為我愛的人,始終也愛我。”
“What?”
Gee瞬間酒醒。
他的天才Moore什麼時候會說這麼肉麻的話了?
“Gee,你說,要怎樣讓一個愛你卻又嘴硬的人,承認愛你?”
Gee認真思考了兩秒:“當然是想方設法讓她嫉妒!嫉妒到發狂的那種!”
就像當初,明明是他先愛上Allen的,Allen卻偏偏看上他的兄弟,每次看到她用那樣癡迷的眼光看著自己兄弟,他就嫉妒到發瘋發狂,才有了那一夜情。
雖然結局不太美好,但至少曾經擁有。
秦墨靠著陽台欄杆,手指摸了摸左手無名指某處,忽覺有趣。
“看來你這三個月的戀愛,也不是白談的。”
“What?”
秦墨掛斷電話,不再跟酒鬼多言,反正他明天醒來,又會忘了今晚的酒瘋。
他有自己的思緒需要理清。
因為今天的意外,給他驚喜太大,他需要重新正視和周夢岑的關係。
當初剛在一起時,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友”並非真心實意,會答應教她如何愛一個人這種瘋狂舉動,也隻是不想她轉移目標。
哪怕經曆了那場酒後擦槍走火,這麼多年他也依舊保持著這種清醒認知,有時候就連恨一個人都覺得無力,便隻剩麻木的行屍走肉,試圖
讓工作麻痹自己,忘記她,忘記過去的一切。
他以為,時間可以燃燒一切,包括那未曾說出口的愛意。
但人類有痛感,往往是因為過分高估自己的克製力。
紐約的意外重逢,像是點燃了他內心的尚有餘溫的灰燼,死灰複燃往往更為悄無聲息又猛烈。
他起初一直以為,周夢岑當年拋棄自己和彆的男人聯姻,是為了她的家族,或許有朝一日再見麵,她婚姻美滿、相夫教子,他即便再不甘也會有雲淡風輕的那一日。
但看過所有關於她的資料後,他猛然發現自己猜錯了。
看著她這些年從明豔高傲大小姐到殺伐果決董事長,眼裡雖有落寞卻始終堅定無比,不曾向任何人低頭,唯一一次哭,是她父母葬禮上,被拍到在車內哭得梨花帶雨,而後被緊急送到醫院。
秦墨記得她說過,她的父母非常非常愛她,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天她該有多難過,隻知道沒過多久,她剪了長發,以周氏集團董事長的身份現身董事會,從落敗到強盛,曆經三年,她一人肩負起偌大的集團,其中艱辛自然不難想象,而且那時的她,與盛家早已解除聯姻。
她憑借自身實力在廢墟中殺出,重建自己的王國,沒有依靠任何人。
雖然後來,他們有一個女兒,但沒有婚姻存續關係是事實。
因為這個事實,秦墨打破堅持多年的規則,決定主動走進她的世界,義無反顧來到這個屬於她的城市。
上次在金時代酒樓,她敬而遠之的態度的確令他心生寒意,臨走時說了些氣話,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就此放棄,隻是想著給兩人一點時間慢慢磨合,就像當初在大學時談戀愛那樣,重新開始接觸。
或許在周夢岑的認知裡,這段感情起始於她,他一直都是被動的一方,所以才會理所當然認為,他不記得兩人第一次相識的場景。
可事實上,忘了的人是她。
這場感情遊戲裡,他才是那個覬覦許久的人。
他不惜一切再次壓上所有去豪賭,賭她對他還有哪怕一絲感情。
所以在從符姨口中得知,她當年是準備帶他見她父母,知道她也曾真心愛過時,他再也按捺不住悸動的心。
他就像局中人,還沒有睜開眼看到結局,忽然被告知,他賭贏了。
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比重逢那一刻還要震驚。
今晚的“騷擾電話()”,純粹是因為她在聊天界麵正在輸入……⒘()⒘[()”了大半個小時,也沒回一個字過來,他以為她再次拉黑自己,才迫不及待直接撥了個視頻過去,在意識到並沒有被拉黑時,反而有種突破僵局的慶幸。
他相信,如果真的被拉黑刪除,此刻的自己,大概會出現在8號公館門口,而不是獨自一人在樓頂反省。
但該反省的人是她。
秦墨輕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掏出手機,翻看著今天在薔薇花房前拍的照片和視頻,嘴角忍不住輕揚。
那是他一張都不舍得刪的,
() 哪怕符姨拍得模糊、隻有半個身影,可總歸是兩人第一次合照。
他也知道偷偷錄人視頻是違法的,然而看著屏幕裡,女人從故作鎮定到釋懷淺笑的過程,哪怕被判無期,他也甘之如飴。
不知看了多久,他幾乎將她所有的表情都刻入腦海,才抬眼望向夜空。
夜幕黛色純澈,又像是被鑲嵌了一顆顆閃爍的鑽石,滿天星辰熠熠生輝,昭示著明日又是一個好天氣。
想到往後抬頭所見,和她是同一片夜空,秦墨便心滿意足笑了笑。
周同學,歡迎與我一起,重修愛情這門課。
——
掛了電話後,周夢岑壓根睡不著,披了件外套便去書房處理了些文件,可耳邊不斷回響的,是秦墨剛才酥麻的聲音。
再這樣發展下去,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想入非非。
他已經有未婚妻,也該明白這個理,兩人應該保持距離。
可他偏偏為何要一再撩撥自己?
周夢岑覺得腦子有些亂,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看不清男人的招數,她覺得自己需要吹一下冷風,儘快清醒過來。
歎了口氣,她合上文件,裹了件厚實的羊絨披肩,去了樓頂天台。
今晚的夜色很美,安靜又迷人,還能看到那條璀璨的銀河。
小時候,父親經常會帶她來三樓看風景,順便聊聊生意上的心得,這裡算是她的另一個學堂。
如今重回故裡,躺在柔軟的真皮沙發裡,周夢岑仿佛能感受到一份讓她心安神定的愜意。
當然,如果有個人能傾訴就更好了。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充滿傾訴欲的時候了,可她想聊的是無法拿到台麵上的感情,就算有人傾聽,她也輕易不敢開口。
正覺遺憾時,茶幾上的手機忽然又震動起來。
周夢岑幾乎是被秦墨PTSD了,以為又是他,猛然探身過去一看,才鬆了口氣。
是Allen。
“親愛的!親愛的!安東尼奧又進球了!”
視頻裡,Allen正在曼聯球場,穿著一身火辣性感的啦啦隊服,激動地跟她揮手打招呼,現場的狂歡與周夢岑這邊的沉寂相對比,未免太過熱鬨自由了些。
“誰?”
“安東尼奧啊!我們畢業那年壓的小奶狗學弟!”
周夢岑感覺電話裡的聲音是撕扯著喉嚨在報喜,可她早已忘了那個小奶狗長什麼樣了。
“這局你壓的他?”
“當然,未來三個月,他所有球賽我都定了。”
“那Gee……”
“Oh~彆提他,他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