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小阿姊, 米哈從薩摩耶突變成平頭哥。
為了老阿姊, 蘇導去西南當地農家同吃同住,淩晨割膠學著做農活, 一個多月下來,基本上和當地的中老年婦女沒有什麼區彆,犧牲比米哈還要大。
大力一直跟著劇組, 也算是明白為什麼趙姐心疼米哈但還是咬牙讓米哈跟著蘇導學,以及這麼多年過去, 娛樂圈也就出了一個蘇雅麗。
太拚了, 為了拍戲真的去打短工割橡膠, 拋下一些屬於蘇雅麗的東西,完全以老阿姊的生活狀態在村子裡住下。
剛到村子裡的時候,蘇雅麗找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割膠女工,想按照她的生活狀態適應一段時間來找找老阿姊的狀態,但是沒超過三天, 蘇雅麗就累到差點堅持不下去。
不是嬌氣或是矯情的累,是真的累到渾身的骨頭散架肌肉拉傷, 攤在地上恨不得說臟話的累。
淩晨三點起床, 摸黑騎著摩托經過山路去膠林, 彎腰起身的頻率差不多在四十秒到一分鐘一次, 一直要割到早上七點左右, 臉上滾的汗珠能把頭頂的膠燈帶子打濕,蘇雅麗和當地女工沒有辦法比工作質量,打折再打折割一個小時就已經累的腰直不起來渾身發抖。
等天亮之後, 身邊的女工擦汗回家,去燒火做飯伺候一家人的吃喝,蘇雅麗宛如靈魂出竅的坐在摩托車後座,被顛顛顛的帶回去之後開始幫些小忙,撿撿柴火或是洗洗菜,然後看著身邊比她小近十歲的妹子端著盆,進屋子去幫婆婆擦洗。
農村的醫療條件比不上城鎮,婆婆前些年中風癱在床上也隻能喝藥被伺候著,吃喝拉撒全部都要當家媳婦來做,蘇雅麗想幫忙都差不多上手,因為她根本沒辦法單手抱著癱瘓的老人來回挪動。
等公公和丈夫吃完飯出門,當家媳婦把家裡再收拾收拾後開始快速的扒幾口飯,然後去院子裡的菜地收一些菜,她男人待會兒開小四輪去鎮上能把菜賣出去。
蘇雅麗到這個時候已經是又乏又累,感覺時間漫長又痛苦,想好好坐下來吃個飯然後睡覺,但是當家媳婦閒不下,村子靠海會有一些海貨,她還要收拾這些東西晾曬上,然後又騎著摩托出去采買了兩趟東西。
由於家裡還種著地,所以種子化肥和農藥也要及時買,蘇雅麗本想幫當家媳婦背兩袋化肥的,結果背簍一上肩就知道輕重了,臉都白了,但現在家裡除了癱瘓的婆婆就隻有她和當家媳婦了,背不動也要咬牙一點點的往屋子裡搬,否則一下雨化肥農藥全部就會變質不能用了。
在選擇這家之前,蘇雅麗也是了解過她家裡情況的,這可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勤快媳婦,不僅供出了兩個大學生,伺候老人任勞任怨,家裡家外一把抓,但是沒想到這些形容詞的背後是累到發抖,蘇雅麗以前也吃過苦,不是什麼連麥苗都分不清的年輕人,但是在當家媳婦身邊她真的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紙糊的。
“也累,哪有不累的,再等幾年孩子都畢業就好了。”所以,等好不容易下午有點閒,蘇雅麗忍不住問了一句,結果當家媳婦邊揉麵邊有點不好意思,哪有不累的呢?
做完晚上飯之後她就要早點睡覺,然後繼續淩晨起來去割膠,辛苦是辛苦但是工錢加上種地的錢,就是老人的藥費、孩子的學費和家裡的生活費,她沒有什麼文化就隻會做力氣活,忍忍就過來了,以後再過好日子。
蘇雅麗幫她把蒸籠擺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村子裡嫁女之後兒媳婦是要伺候公公婆婆的,一家人的飯要她做,衣服要她洗,什麼事情都要她操心,平時農忙的時候大家都忙,閒的時候公公會去村頭下棋,她丈夫也會去抽個煙或是玩個牌,除了飯點基本上不在家裡呆。
婆婆癱了這麼多年,脾氣也很古怪,有的時候還故意吐兒媳婦一手或是把自己的尿布拽出來甩牆上,蘇雅麗之前聽村裡其他人閒聊,說有一次婆婆把尿布扔到公公的衣服上了,惡臭肮臟,然後她男人覺得這個媳婦沒有做好不孝順,當天把媳婦打了一頓。
這就叫以表孝道,村子裡不少老人都說還是他家兒子懂事。
蘇雅麗聽完這些的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繼續幫當家媳婦打下手,隻不過依然做不了當家媳婦忙活的事情,隻能按照同樣的作息去做做村子裡六七十歲老年人做的活,要不然蘇雅麗能累的當天就進醫院。
“這菜都是農家種的,純綠色食品,要是放到北京的超市裡能賣到一斤三四十塊。”當家媳婦和六七十歲老年人的勞動量差彆就在於,當家媳婦可以摘菜鋤地澆水,蘇雅麗隻能服氣的蹲在旁邊把小青菜整理好,一把一把的捆紮起來之後,等到送到鎮上一塊錢一把。
知道這個價格的時候蘇雅麗氣的吐血,她挨個葉子整理的乾乾淨淨的小青菜,還帶著淩晨五六點的露水,捆起來還有成年男人手腕粗細,隻能賣一塊錢一把?
“那是大城市的菜好,我們這裡家家戶戶都有院子,鎮上也有菜市場,菜不稀罕,買我們的菜也就是圖個新鮮。”當家媳婦笑嗬嗬的,安慰兩句蘇雅麗。
她們兩個相處這麼些天,彼此也熟悉了不少,雖然當家媳婦現在也不知道蘇雅麗為什麼給她家錢,還過來幫她做活,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羨慕蘇雅麗,這個比她大近十歲卻年輕的仿佛三十出頭的女人簡直和電視裡出來的一樣,又漂亮又有氣質,說話的聲音也溫溫柔柔,比鎮上的校長老婆還要好看。
蘇雅麗自覺這段時間被折騰到完美融入村子裡,但其實在當家媳婦看來,這還是天鵝一樣的人,看著就矜貴。
偶爾實在累的挪不動的時候,蘇雅麗就貼兩個疏經通絡的膏藥坐在灶台旁寫小傳,在當家媳婦身上她對老阿姊的認知和想法越來越多,從最開始的完全悲劇刻畫,開始調整方向,從普通和沉默之中將老阿姊的過往曲折表述出來。
蘇雅麗計劃在農家住一個月的,還剩下五六天的時候米哈也過來了,當家媳婦不知道什麼明星也不關注什麼愛豆,但是知道米哈今年剛高考完,還是北京的重點大學,立刻看著她頭頂枯黃的炸毛都覺得是城裡人的時尚。
當天就給米哈做了頓平時隻有逢年過節才吃的大菜,周圍還有好幾家鄰居也過來了,對米哈的熱情要比對蘇雅麗高漲多了,哪怕蘇雅麗是鎮上領導特意關照送過來體驗生活的,也沒法和正兒八經首都的大學生相比。
再說,蘇雅麗再怎麼有氣質和優雅,在不少當地人眼裡也都是個沒嫁人的老女人,還特意來村裡體驗生活拍電影?哼,不務正業,再打聽一下蘇雅麗連灶台都刷不利落,要是放在他們村,嫁都嫁不出去。
所以實際上,除了真的很喜歡蘇雅麗的當家媳婦之外,村子裡好多人都挺看不上蘇雅麗的,還有幾個嘴碎的大姐想著蘇雅麗是不是和鎮上領導有親戚關係,要不然給蘇雅麗介紹個鰥夫也是樁美食。
超過三十歲的女人,再美再有氣質在他們的眼裡也不值錢了,再加上蘇雅麗在村裡很低調,平時都緊緊跟著當家媳婦不和彆人接觸,所以瞧不上蘇雅麗的人還挺多。
米哈不一樣,十八歲的大學生聽著就不一樣,還不是什麼省內的專升本學校,而是在北京上過新聞的大學,那些瞧不上蘇雅麗的人倒是對米哈特彆的熱情,一聽有蘇雅麗有個這樣的後輩立刻活絡起來,要來看一看說兩句。
蘇雅麗當時專門挑的是和外界聯絡不多,生活習慣依舊相對封閉的村子,村子裡基本上是沒有年輕人的,剩下的全部是老幼,所以發現自己和米哈被差彆對待之後,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在村子裡生活的這段時間,過的不算太好,中途劇組偷偷過來給她送藥推拿了好幾次,要不然根本撐不下去,但是就體驗生活感受劇本這一項,蘇雅麗很滿意,在村子裡找到了她需要的真實感。
嗯,是真實感,沒有辦法用好和壞來形容的真實感。
不加以任何的感**彩,這個村子普通的沒有任何亮點,可是,又真實的很典型,以當家媳婦來說,她讀完初中就嫁給了同村的男人,雖然公公不管事婆婆癱瘓,但兩個老人沒有過分磋磨她,家裡的錢財也是她拿著的,男人農閒的時候根本不管家裡,可也沒有什麼賭牌或是喝酒的壞習慣,當家媳婦其實是知足的。
一晃幾十年,人不都這麼過一輩子的嗎?
村子裡大部分的男人都是這樣生活的,湊在一起指點江山喝酒打牌,女人忙著各種瑣碎的活兒操持且賢惠著,孩子們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村子去外麵生活,老人們則是希望子孫們可以留下來照顧自己。
沒有誰活不下去,可是,也沒有誰活得的好,真實的像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那樣。
合上厚厚的筆記,蘇雅麗看著灶台裡跳動的火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內心的感覺,可能和她從事的工作有關,她的情感相當的敏感,總是覺得心中壓著一口氣,覺得生存兩個字就已經用掉了所有的力氣,在這個相當封閉的環境之中,她找不到那個打破的出口。
廚房裡飄散著飯香,用當家媳婦的話來說,這是以前的狀元宴,村子裡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回來,米哈也是巧了,又考了這麼好的大學,村裡人就幾家媳婦來做了幾桌子菜,大家熱鬨一下。
“我幫你們切蒜。”把筆記收好,蘇雅麗給她們幫忙打下手,沒注意到外麵呆著的米哈正被一堆人圍著,吵吵鬨鬨的耳朵尖癢,然後認認真真的放空打哈欠。
貓科動物通用版‘假裝聽不到’秘技開始。
為了小阿姊的戲份,米哈現在的形象實在算不得好,甚至和在街上遊蕩的小混混一樣,就是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狼崽子一樣的狠,這個模樣簡直是中老年同誌最惋惜最痛恨的形象之首,不管是大伯大叔還是大姨大媽,都圍在米哈身邊苦口婆心,好好的大學生怎麼流裡流氣的!
“肯定是你姨帶壞的,我就說好好的女人不結婚生子,就是不正經。”
“哎小聲點,人家可是和鎮裡領導認識的。”
“切,誰知道是哪種認識,說不定就是被彆人養的,然後現在年紀大了沒地方去了,來我們這裡了。”
村子裡沒多少新鮮事,好不容易來個蘇雅麗和米哈簡直是承包村子這段時間的熱搜榜,所以好話壞話都出來了,米哈的耳朵尖微微動了一下,冷冰冰的把眼神轉到了這個方向。
有人在說蘇導的壞話?
話裡帶著方言就有點聽不太清,米哈把注意力放到這邊來之後,說話的幾個人估計也發現了米哈毫不掩飾的往這邊看,有點心虛的退後幾步也不敢再說了,讓米哈隻能皺著眉頭抓了兩下木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