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柚回過神的時候,商諳已經鬆開他的手腕,自覺收起了碗筷,擦乾淨了桌子。
當商諳再次轉身,腰上係一個黑色圍裙,站在水池前洗碗時,遊柚的視線也追隨者他,像栓了根細細的線似的,掛在商諳的頭頂。
他反複確認,反複盯著那行字看,是降了沒錯,黑化值變成了90。
不是995,也不是98,是個非常漂亮的整數,順眼。
“叔。”
“嗯。”
他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忙,商諳也隻嗯了一聲,仿佛兩人間有了什麼默契一樣,不追問他想說什麼,也不覺得他奇怪。
叔戴著圍裙還挺好看的,有種反差萌,啊,這個身材就算隻戴圍裙不穿……
遊柚猛地清醒過來。
他的叔在刷碗!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要搶活兒,“叔!叔您放著我來,我來就好了,我本來就在家吃白飯,要是連家務都不包攬就太沒用了!”
商諳想說沒事,自己也不是不能做,還沒來得及說,旁邊伸過來的小手就抓過了他手裡的盤子。
隔著單薄的衣袖,胳膊碰到了胳膊,手指並未碰到手指,瑩白的泡沫卻從他的手上蹭過去,亂七八糟地沾在遊柚的手上。無數細小的氣泡破碎掉,又冒出了更多的泡沫,然後化作濕潤柔滑的液體,從兩人手掌處滴落。
水龍頭還開著,也許是他今天想的事情太多,衝洗過後不小心擠了過多的洗潔精,才會導致水池裡亂成這樣。
然後遊柚擰了下水龍頭,清涼的水將他指縫手掌的白色瞬間衝淨,“叔,您天天加班挺忙的,去做你的事吧,這裡交給我……”
商諳沒說話,他自認沒有爭搶做家務的必要,一低頭,瞧見了自己腰上的圍裙,和遊柚那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這裡隻有一條圍裙,沒有備用——他下意識地把手伸到背後,拽開活扣,弄濕了圍裙的帶子。
遊柚見到他的動作,配合地側過身來,要伸手,手上卻濕漉漉、白花花的一片——臟著呢,不能碰圍裙,不能自己戴,他的手在空中猶豫地晃了一下,“叔,稍等我……”
小孩的手在刷碗呢,不方便,但是他的手剛剛衝乾淨,正好可以幫他係上這個圍裙。
商諳拿著圍裙,抖開,遞出去,一個條件反射、未經過嚴謹的考慮便做出的動作,又在剛開始的時候就頓住了。
他忽然皺緊眉頭,伸出的手換了個方向,將圍裙掛在一邊,轉頭就走。
這不太對,有哪裡變得不合常理了。
遊柚卻絲毫沒有反應,他足夠遲鈍,心思足夠簡單,在他的認知裡,商諳就應該把圍裙放在一邊,轉頭直接離開,不回頭,也沒有任何表情的波動。他擦了擦手,才把圍裙帶在自己腰上,繼續洗碗,這能幫助他保持自己衣服不被弄臟。
有了圍裙,遊柚的心情輕易又好起來,雖然隻是好了那麼一點,不多不少,足夠讓他開始用鼻子哼哼歌,又不足以讓他唱出詞兒來,打任何節拍。
隻有一個旋律,輕快,甜美,又有些神經病似的沒心沒肺。
他自己倒是知道詞兒的,全都同步念在腦子裡,給係統100來了個魔音灌腦,被迫下線。
是一個外文歌,翻譯過來約莫是狐狸叫。
等他洗完了鍋碗瓢盆,收拾乾淨了灶台,哼歌時間也結束了,擦乾淨手指,又有肚子吃夜宵零食了。
可家裡能做夜宵的,隻有可樂,果汁,和幾樣水果。
他歎氣,眼皮一耷拉,就瞧見了房間大門。
以及門下方的狗洞。
遊柚看著看著,突然間福至心靈,雙眼亮堂起來。
‘我知道這個洞了!’
他一路噔噔噔地衝到書房,興衝衝地敲了門,商諳很快開了門,卻不是像尋常那樣直接問他什麼事,而是下意識看了眼他的雙手——空的。
“叔!”遊柚沒注意他細微末節的神情,整個人還沉浸在亢奮的情緒裡,“叔您那個狗洞!我是說防盜門上噠,是不是用來拿外賣和快遞的呀!叔您其實一開始就同意我點外賣了對嗎!”
商諳看著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明白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商叔叔您最好啦嘿嘿嘿!您今晚想喝牛奶還是咖啡我去熱一個~”
“……嗯。”
嗯是什麼?是牛奶還是咖啡?
遊柚沒多想,“那我去熱牛奶!”
然後就和來時一樣興衝衝地跑了,特彆有活力。
幾分鐘後,遊柚端來兩杯熱牛奶,上麵吹口氣,就能將奶皮吹起一層褶皺,味道香濃。遊柚覺得這個牌子肯定好,好到讓商諳等在書房門口。
“你可以點外賣,網購,我不會阻攔你。”商諳嘗了一口後,忽然開口說了起來,“防盜門上的洞,你想用來取外賣也好,它的鎖比較複雜,無論從裡還是從外,都隻能用鑰匙打開。”
這句話說出口,意思就很明顯了,門是他家的,就算想出去也必須有鑰匙開門。但是,他不打算給遊柚一個房門鑰匙。
他同樣沒說的是,下麵的洞隻是以防萬一,是看他心情的,如果他不願意,同樣可以落鎖。
看得出來,遊柚很高興。
商諳不明白他高興的點,但也習慣了他輕易就能笑開花的模樣,解決了牛奶,繼續一個人悶在書房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