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放肆, 這是皇帝的桂昭儀。”
太後開口。
西恒王頓時恍然, 一雙眼睛還定在蘇紛紛身上。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桂昭儀。”
傳說中的桂昭儀,桂閣老的親生女兒,桂滿月, 該是姿態端莊,桀驁不遜的。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 盛滿了驕傲,如難得一見的滿月。
可滿月則虧。
這般跟桂閣老相似的性子,導致了其悲慘結局。
可如今, 站在眾人麵前的桂滿月。
雖然依舊是那張臉,但整個人卻溫軟柔和許多。
尤其是那雙眼睛, 亮晶晶,黑烏烏的, 似蘊著星辰大海,純潔而漂亮。
那是桂滿月不會有的。
桂滿月隻會抬高她的下顎, 一臉驕傲的睥睨所有人。
這種剛直的性子, 注定不能在現下權勢浮沉的皇城內生存。還會變成拖累。
“原來是桂昭儀, 是本王唐突了。”
西恒王吊兒郎當的作了一個揖。
蘇紛紛蹲身回禮。
嫋嫋裙裾輕飄, 一頭青絲順滑浮動, 露出一截纖細脖頸。那掐出來的腰肢微微擺動, 款腰擺尾的模樣瞬時就迷倒了所有人。
大家都怔怔盯著那美人。
月色朦朧,美人籠罩在月光中, 猶如嫦娥仙子下凡。
皇城第一美人, 果然風采不一般。
大家這樣想著, 又將目光往桂閣老那邊瞥了一眼。
咦~像桂閣老這樣的老樹皮,到底是怎麼生出這麼好看的女兒的。
“本王這樣瞧著,桂昭儀與高廠公,倒像是一對金童玉女呢。”西恒王摸著下巴,又開始用嘴放屁了。
坐在下頭的大臣們立刻繃緊了神經。
每次這位王爺每次回來,總歸是要做出點神經病的事的。
果然,站在太後側邊的高鳳年立刻就變了臉。
他微微眯起一雙眼,漂亮的丹鳳眼淩厲猶如刀刃。
西恒王尚不自知,還在放屁。
“高廠公,你說本王說得對不對?”
高鳳年生的好看。
是那種雌雄莫辯的美。
他身形纖細頎長,穿著寬大的蟒袍,麵如傅粉。
再加上那時不時的潔癖性子,更是嬌柔挑剔的像個姑娘家。
如果排除他那凶殘至極的性格的話。
西恒王看多了高鳳年那張漂亮的臉,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比高鳳年還好看的人。
嘖嘖嘖。
這不是金童玉女是什麼?
兩人不在一處的話,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西恒王恨不能立刻讓這兩個人站在一處,讓他好好瞅瞅。
對於高鳳年那似乎能殺死人的目光,西恒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他上瞅瞅,下瞅瞅,覺得自己的眼光真是極好的。
大臣們看著高鳳年那副風雨欲來之勢,想著如果他不是西恒王,如果不是太後還在這裡,西恒王這煞筆一定會被高鳳年弄死。
“桂昭儀,陛下近幾日身子不適。哀家覺得,讓你去伺候陛下的湯藥,你覺得如何?”
桂閣老使勁朝蘇紛紛使眼色。
蘇紛紛乖巧朝著太後點頭。
太後滿意的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高鳳年。
“聽說近日江南又發生了水患,高廠公日夜操勞,還要顧及著陛下。哀家讓桂昭儀去伺候陛下用湯藥。如此一來,也能為高廠公分憂一二。”
高鳳年立時表示不敢。
眾人看著高鳳年惺惺作態的姿勢,忍不住唾棄。
您有什麼不敢的。
“高廠公若是覺得可以,那哀家就帶桂昭儀回去,教她些陛下平日裡的飲食習慣……”
“不勞煩太後娘娘。陛下久病不愈,近幾年飲食習慣已然大變。還是奴才來告訴桂昭儀吧。”
太後與高鳳年一站一坐,對視了一會子。
還是太後敗下陣來。
她撚著手裡的佛珠。
“既如此,那便有勞高廠公了。”
說完,太後起身,由宮女扶著,出了宴殿,順便把西恒王也帶走了。
高鳳年站在原地,看到一臉無措站在那裡的蘇紛紛,冷笑一聲。
小姑娘低著腦袋。
當年入宮時何等驕傲模樣,如今卻縮的跟隻小鵪鶉似得。
這皇宮果真是個消磨人的好地方。
高鳳年又笑了,帶著嘲諷。
也不知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他人。
……
“桂昭儀,太後請您過去一趟。”
蘇紛紛剛剛從宴殿那處死裡逃生。
回到自個兒的小殿裡,還沒坐下來歇一口氣,就被早早候在殿門口的大宮女給攔住了。
這是太後宮裡的大宮女。
蘇紛紛沒法子,隻能跟著去了。
夜晚風聲喧囂,不知何時又落起了雪。
整個皇宮猶如被玻璃罩子給攏住了。
紅牆琉璃瓦上落著溯雪,純潔寧靜,隻是凍得人手腳發涼。
大宮女走在前頭。
提著一盞宮燈。
燈線幽幽,更襯出前頭暗色。
蘇紛紛眼看著,隻覺得前頭就像是地獄深淵一般,令人心生驚恐。
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太後寢殿。
“太後在佛堂等桂昭儀。”
寢殿門口的宮女蹲身行禮。
蘇紛紛便又被領著往佛堂裡頭去。
佛堂內掛著厚氈,太後換下了外頭的鬥篷,隻穿一件墨青色長袍襖子,一臉和藹的看過來。
她撚著佛珠走下來,牽住蘇紛紛的小手,笑盈盈開口,“哀家第一眼瞧見桂昭儀就覺得有緣分。桂昭儀陪哀家去抄幾卷經書吧?”
這是太後給的恩寵。蘇紛紛不能拒絕,不然就是不識好歹。
蘇紛紛被太後牽到了她的佛堂裡。
太後的佛堂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就連太後最寵的西恒王也隻能站在外頭等。
宮女給蘇紛紛和太後端了茶來。
太後坐在榻上,身後的小隔間裡請了一尊佛。
隔著簾子,佛香嫋嫋,清音點點。
太後聞著佛香,坐上榻,微闔著眉眼,似乎已入定。
蘇紛紛站在太後麵前,等了半刻,太後才疲憊的抬眸,似乎是才想起她。
趕緊招呼道:“桂昭儀快坐。”
有宮女搬了繡墩過來。
蘇紛紛被太後牽著,坐到了她麵前的繡墩上。
太後歎息一聲,“陛下身子不好,吃了那麼久的藥都沒什麼用。”說到這裡,太後的麵色突然變得很奇怪。
她握著蘇紛紛的手,壓低了聲音,“哀家也就不瞞桂昭儀了。”
“先前,陛下的藥都是哀家親自派人守著燒的。可自從陛下開始寵幸高廠公之後,陛下就再沒有吃過哀家給端過去的藥了。”
太後似乎是陷入了回憶。
蘇紛紛聞著滿室的佛香,有些呼吸不暢。
太後還在說,“原本陛下的病眼瞧著就要好了。可自從斷了哀家這邊的藥,吃上了高廠公給陛下燒的藥後,身子卻是越來越差了。”
蘇紛紛明白太後的意思。
這是在告訴她,高鳳年有問題。
“哀家已經長久沒見過陛下了。每次去見,都會被高廠公攔在外頭。哀家隻能在佛堂裡頭給陛下念經祈福。”
佛主前麵的案上供著一卷又一卷佛經。
那是太後親自寫的,象征著她的誠意。
“太後仁善,陛下會知道的。”蘇紛紛小小聲的說完,偷偷覷一眼太後。
這位太後生的慈眉善目,周身佛性肆意。
可蘇紛紛卻總是覺得心口驚懼,不敢與其多攀談。
“今日瞧見桂昭儀,哀家想著,若是桂昭儀能救陛下,那就是救了咱們整個周國。”
眾人皆知,如今陛下被“軟禁”,罪魁禍首就是這位權傾朝野的宦官高鳳年。
這是一隻閹狗,最低賤的東西。
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哀家難得能將桂昭儀放到陛下身邊,陛下有任何的事,桂昭儀可都要來告訴哀家。”
這最後一句話才是太後的目的。
如果是以前的桂昭儀,定然會被太後前麵那番話打動。
成為太後的忠實粉絲,端著自己忠君愛國的身份,變成太後的間諜,將高鳳年這條閹狗貶低到塵埃裡。
可現在坐在這裡的蘇紛紛。
好累哦,她隻負責去刺殺高鳳年,然後被反殺的。
太後吃了一口茶,似乎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狀似無意的開口道:“聽說朱首輔之子過了年就要回來了。”
朱首輔之子,朱耀日。
驚豔才絕的皇城第一公子,不僅才華灼灼,相貌更是俊朗。
是皇城內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
也是桂滿月的青梅竹馬。
小時就訂了娃娃親。
不過被高鳳年這隻閹狗橫刀奪愛了。
桂滿月被選中入宮的時候,朱耀日正遠在江南。
等回來,她已經入宮了,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傷心至極的朱耀日,自請去江南治水患。
這一去,就是一年多。
如今水患稍緩,也應當是要回來了。
“聽說桂昭儀曾經與朱首輔之子有過婚約?”
蘇紛紛緊張的低頭。
太後輕拍她的手背,“桂昭儀放心,哀家不是那等棒打鴛鴦的人。”
說完,太後從寬袖暗袋內掏出一樣東西。
“這是腰牌。可隨意出入皇宮。”
這是要給她去跟那朱耀日幽會的機會。
蘇紛紛震驚了。
這隻太後居然要親自給自己的皇帝兒子戴綠帽。
蘇紛紛呐呐接過。
太後見蘇紛紛這副乖巧模樣。
想著果然是桂閣老那個老頑固養出來的女兒,都是一根筋的好騙。
不過這顆棋子,倒是真很不錯。
……
第二天,蘇紛紛就持證上崗了。
她被小太監領著,帶到了高鳳年住的地方。
“桂昭儀稍後,高廠公正在代陛下批閱奏折。”
蘇紛紛站在廊下。
她披著一件半舊鬥篷。
身上的衣物因為長久天氣不好的原因,所以沒有晾曬,隻是陰乾。
如今穿在身上,硬邦邦冷颼颼的。
她跺了跺腳,然後又搓了搓手,小臉被裹挾著溯雪的冷風吹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