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拿定主意,不要急。”金相聲音溫和,欠身伸手,在金拙言手背上輕輕拍了下,“再急的事,都不能急,心一急,方寸就亂了。”
金拙言深吸了口氣,嗯了一聲。
“聯姻以求助力這事,對岩哥兒用處不大,這一條,你姑婆看的清楚,你姑婆想挑個能和岩哥兒琴瑟合鳴,夫妻相得的媳婦兒,你想辦法從岩哥兒那兒入手,先拖一拖,讓我想想辦法。”金相溫聲道。
金拙言答應了,看著翁翁,片刻,低低問道:“翁翁,要是把命數的事,告訴姑婆,會不會?”
“不行!”金相斷然拒絕,後麵的話,卻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你現在知道這事,你心情如何?你看岩哥兒很重,可岩哥兒真要……他不在,你也能活著,和大家一樣,你姑婆不一樣,她活著,隻有岩哥兒這一個支撐。她要是知道了,眼睜睜看著時辰將近,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沉默好半天,金相才接著道:“這一線生機,你姑婆得看到多重?她會怎麼做,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過於急切恐懼,隻怕反倒要傷了這一線的生機。”
金相目無焦距的看著遠方,出神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堅定的低低道:“不能讓她知道,除了你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我知道,就足夠了。”
金拙言低低應了,金相又出了半天神,“自從有了岩哥兒,她活過來了,她有了希望,還有一線機會不是嗎,哪怕爭不到這一線……”
金相的話猛然頓住,好一會兒,才接著道:“象你說的,那命數,也許是假的呢。”金相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低,直至低到沒有。
金拙言直直的看著翁翁,這一刻,他無比真切的意識到,這懸在頭上的命數,從未有過的真實和確切。
屋裡靜寂了好一會兒,金相低低咳了一聲,好象清掉什麼,掩掉什麼,“這親事,不用急。還有兩三年,你姑婆精明過人,多疑得很……”金相的話又頓住,呆呆看著前方的虛空,好半天,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痛苦和悔意,“從前她不是這樣,都怪我……”
“翁翁。”翁翁聲音裡濃烈的痛悔聽的金拙言竟生出幾分懼意。
“都是我的錯,我做的錯事,又連累了你。”金相聲音低沉,憐惜無比的看著金拙言。
“翁翁怎麼能這麼說?這是我的事,岩哥兒的事,就是我的事。”金拙言直視著翁翁,聲音微微顫抖。
“我知道。”金相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在屋裡走了幾步,看著跟著他站起來的金拙言,“你和岩哥兒,比親兄弟更親。岩哥兒剛剛滿月,你太婆抱著你去看岩哥兒,那時候,你還不會走路,可是爬的飛快,你太婆把你放到炕上,剛一鬆手,你就飛快的爬到岩哥兒身邊,守著岩哥兒坐定了,舞著手表示岩哥兒是你的,看著岩哥兒,不許彆人動。這大約也是你的命數,你要替翁翁還這筆還不了的過錯。”
“翁翁。”
“翁翁沒事,這是好事,杭州城之行之前那十來年,翁翁站在黑暗中,年年問,年年全無生機。”金相的話哽住,想著那黑暗到地獄一般的十來年,他也熬過來了。
“後來說有了一線生機,翁翁那天痛醉了一場。現在又有了一線生機,你看,機會就是這樣,一條機會扯著一條機會,越扯越多,越來越光明,。”金相用力拍了拍孫子的肩膀,寬尉著孫子,也寬慰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