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璋和李文山、徐煥,以及丁澤安在書房裡,直說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將眼前的朝廷局勢,以及不得不說的從前過往,由這件事扯出的那件事,大致算是和李學璋說清楚了。
李學璋隻聽的麵色青白,他遠在秦鳳路,沒想到現在京城的形勢竟是這樣的情形,和他以為中的大相徑庭,很多很多事,他在秦鳳路聽到的,和現在李文山等人說的原因經過以及後續,多數很不相同,有些,簡直是南轅北轍。
他往太子那一邊,踩入的太深了,太子眼下的情形,極其不容樂觀。
他原本可以立定腳跟,淡定觀望的。
當初,老大出事的時候,他太心急了……
“眼下,咱們家,你的意思呢?”沉默了好一會兒,李學璋看著李文山,聲音微啞。
李文山看了眼徐煥,“當初,江延世到北邊總督糧草時,聽說大哥跟在江延世身邊參讚,我和舅舅就議過這事。”
徐煥點頭,表示確實如此。丁澤安雙手按在膝蓋上,上身微微前傾,專注中帶著恭敬,凝神聽著三人說話。
他們說的,很多都是在他和梅姐兒定親之前發生的事,五哥拉他過來,大伯默許,這是真正把他當成他們中的一員了。
他是他們中的一員,又不全是。
“先生的意思,大伯高瞻遠矚,一家子分開,不擠在一起,不是壞事。”李文山眼皮微垂,“這次二伯鬨著分家,也是阿夏點了頭的,侄兒這才沒多管這事。阿夏的意思,李家分成三支,沒什麼壞處,以後,縱有一支出了什麼事,不好,也就這一支,好了,自然是要提攜其它兩支。”
“阿夏?”李學璋眉頭緊皺,“她在王爺麵前,能說得上話嗎?”
“還好吧。”李文山掃了眼丁澤安,含糊的答了句,丁澤安看了眼李學璋,又垂下了眼皮。
“分家,早晚要分,這也就算了,你們不該沒出正月就搬出去。你們不搬出去,就算有禦史要彈劾大伯兄弟不睦,也隻能是風聞湊事,現在搬出去……”
李學璋煩惱的歎著氣,“再要彈劾,就是實情,不能齊家,何以治國,這話說起來,簡直無可辯駁。你二伯要分家隨他,這搬家,你怎麼也能隨他呢?你要是想管,不可能管不了。”
李文山垂頭聽訓。
徐煥撚著胡須,咳了一聲道:“這個,山哥兒不管,也是因為有這件事,和沒有這件事,分彆不大。”
李學璋瞪著徐煥,這話什麼意思?
“這事兒,也隻好我跟李兄說說了。”徐煥一臉苦笑,從他陪著霍老夫人到京城,頭一回見姚老夫人說起,一件件一樁樁,清楚明白。
聽到李文嵐進士及第後,姚老夫人憤怒之下,搬到了城外彆莊獨居,並且把嫁妝及一應日常用俱搬了個一乾二淨時,李學璋兩隻眼睛圓瞪,手指都涼的。
徐煥一直說到姚老夫人連死,都是堅決不回永寧伯府,死在了彆莊。
李學璋隻聽的頭腦嗡嗡亂響,渾身麻木。
這不光是齊家,這是不慈不孝了。
“阿娘,怎麼糊塗成這樣?嚴氏……你大伯娘?”李學璋看向李文山,說話都有些吃力了。
“老夫人的脾氣,大伯最清楚,要不是大伯娘極力周全。”頓了頓,李文山苦笑道:“老夫人告您和大伯娘不孝的折子都遞上去了,是嚴家舅舅攔回來的,老夫人說,既然不讓她痛快,那大家就都彆痛快。
她搬到彆莊,也是因為她告狀大伯娘攔著,她要趕走小三房,大伯娘攔著,她要打死人,大伯娘攔著,老夫人還說嵐哥兒的進士及第是通門路使了銀子的,是科場舞弊,要上折子拆穿這事,大伯娘也攔下了。
老夫人這才搬到彆莊,不許家裡任何人去,不見任何人,連章哥兒去,也是不許進門。老夫人說,就是要讓滿京城的人看看,她被這些不孝子孫逼到了什麼份上。”
李學璋慢慢抬起手,捂在了臉上。
他知道他阿娘不識大體,卻沒想到她竟然自私自利到這種程度,為了自己一份不痛快,竟要把整個李家,她所有的兒女子孫拉進地獄裡。
“這些年,大伯娘操碎了心,除了這些,二伯二嬸,還有三哥,這些年惹下了不知道多少事,二嬸空閒多,阿娘說二嬸,每天就是想方設法的找點兒事出來鬨,能有三天沒鬨事,必定就是真病了。大伯娘極不容易。”李文山看著李學璋,他也是剛知道他添了個七弟弟,對這位大伯,沒有一肚皮,也有半肚皮的腹誹。
李學璋臉色青白。
老二兩口子的脾氣稟性,他非常清楚,從前阿娘一心想著要這個家好,好上加好,連阿娘在內,都是壓著管著老二兩口子。
現在,阿娘阿爹鬨成這樣,也就是嚴氏能把這樣一個家撐到現在,平平安安沒出什麼事兒。
書房外麵,二老爺李學玨高一聲低一聲的嗬罵哭叫聲傳進來,夾雜著郭二太太哭聲,和一聲接一聲的活不成了。
他們兩口子等了這將近一個時辰,所有的耐性都已經耗儘了,他們需要大哥立刻給他們報仇,立刻給他們一個說法,立刻把他們所恨的人都毒打一頓……
徐煥斜著李學璋,這是李家家事,他沒有說話的打算。
丁澤安卻瞄著徐煥,外頭是梅姐兒生父嫡母,被江延世閹了的,是梅姐兒唯一的兄長,雖說梅姐兒說了不管,可畢竟是梅姐兒娘家,這事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事,就看看兩位先生怎麼做,這會兒,他就看著徐家舅舅,一會兒最好再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