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快救人!給爺救人!把你家茶坊給爺清空,爺給你一百兩銀子!那邊,那家客棧,東山呢,去清出來,給五百兩,西山趕緊把人抬進來,北海去請大夫,把跌打大夫,彆的大夫也行,全請過來,銀子給足,不來就揍!”
阮十七跳腳大叫。
陸儀縱馬狂奔,轉過西角樓大街,再往前人就少了,陸儀一鞭子抽在馬背上,將馬速又提上來一線,一口氣衝過孝嚴寺,在離孝嚴寺不遠的一座吊橋前,猛的勒住馬,不等高高仰起的馬前蹄落下,就跳下馬,衝到值守在吊橋前的當班內侍衛急問道:“曹少監呢?快叫他來!”
當班內侍衛是認識陸儀的,見他急成這樣,答的極快,“曹少監沒在……”
“快讓人去找!”陸儀深吸了口氣,“我有點兒著急了,這裡誰主事?煩你請他來,出大事了。要快!越快越好!”
“是,將軍稍等。”當值內侍衛衝吊橋另一頭的侍衛揮著手,疾衝過去。
片刻功夫,一個中年侍衛一隻手拎著衣服前襟,大步流星直衝過來。
陸儀帶著承影等人,衝過吊橋,緊盯著中年侍衛問道:“你叫什麼?在內侍衛中領何職務?進內侍衛幾年了?原來在哪裡當差?”
“回將軍,卑職衛銀台,內侍衛東營統領,進內侍衛十六年了,原來是軍戶,自小被內侍衛挑中,曆練十一年後,補入內侍衛。”
中年侍衛答的極其詳細。
“我知道你,以穩重謹慎著稱,是個極難得的。”陸儀說著,將衛銀台往吊橋中間拉了幾步,俯耳低低道:“金明池演武時,有獻藝的江湖舞伎行刺,皇上重傷,現正由柏小將軍和幾位相爺護衛,往京城急趕回來。”
衛銀台兩眼圓瞪,臉色煞白。
他在內侍衛當差十幾年,頭一回聽說有人敢行刺皇上,皇上居然還受了重傷!
不光他,就是先帝,再往前……本朝哪出過這樣的事!
“真的假的?”衛銀台喉嚨乾澀,一句真的假的問出來,立刻就覺得自己太傻了,眼前是陸將軍,怎麼可能有假?他怎麼能問這樣的話,就算問也不該這麼問。
“我是說……”
“崔太監死了,我跟在秦王府船上,離禦船遠,沒看清楚,接旨時,隻知道崔太監死了,皇上重傷,其餘……”陸儀深吸了口氣,隨即一臉苦笑,“真假,一會兒不就知道了,咱們兩個有話直說,這是有人謀反。我奉了旨意,命內侍衛穩住宮城和皇城,非皇上麵諭,不受任何人指使,曹少監哪兒去了?得立刻找到他!”
“曹少監昨天傍晚回去的,一直沒見著,早上啟駕時,崔……”
衛銀台一口接一口的深吸著氣,想要再多解釋,卻被陸儀打斷。
“那來不及了,不能等他了,也分不出人手去找他,內侍衛暫時由你主理,你趕緊把人召集起來,我說幾句話,傳了旨意,就得趕緊全數到宮城和皇城,皇上快到了,宮城和皇城,可千萬不能再出任何亂子!”陸儀聲色俱厲。
衛銀台一顆心抽的緊緊的,連聲答應,側身讓過陸儀,命人收起吊橋,放出緊急標識,趕緊召集所有內侍衛。
內侍衛也就兩百人左右,除去在各處當值的,以及這一趟隨護聖駕往金明池去的,其餘都在,片刻功夫,一百來名內侍衛就到齊了。
陸儀站在隊伍前麵,和衛銀台並立,先看了眼了衛銀台,衛銀台急忙拱手欠身,恭敬的示意陸儀隻管吩咐。
“一刻鐘前,皇上在金明池禦船上遇刺,崔太監死了,本人陸儀,奉旨急趕回京,命內侍衛立刻趕往皇城各處,彈壓一切不軌之意圖。皇城內各部,宮城內各處,各處各人,各歸其位,任何人不許擅離擅出,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違者殺無赦。”
頓了頓,陸儀接著道:“太子亦然,皇上有旨意,太子該在太子宮內閉門讀書,太子宮內外,嚴密封鎖,不許任何人進出。一切等皇上禦駕回宮之後,再遵上諭。”
“是!”衛銀台立刻拱手應諾,諸護衛在衛銀台之後,一起應諾。
內侍衛自建立以來,就極敬重一手立起內侍衛的那位陸爺,以及陸家,這上百年來,每一代的陸家,每一位駐守京城的家主,都值得他們敬重,和信任。
除了這份敬重和信任,還有陸儀這些旨意,這確實是在皇上重傷的情況下,最應該做出的安排,相對於眼下的朝廷大勢,也也是最公正無偏的安排。
內侍衛中,沒有人生出任何彆的想法,隻仰頭看著陸儀,聽著他一連串的分派安排,令出既行,如臂使指。
……………………
看到一對對的內侍衛從左嘉肅門疾衝而進,往水流般往各處衝過去,厲聲命令所有人回歸原處時,太子的心猛的一跳,他知道他上了什麼當了,他被眼前這個女人的緩兵之計拖住了。
莫濤江也看到了那一隊隊疾衝而來的內侍衛,麵白如紙,身子輕輕搖了搖。
她竟然這麼快,他辜負了公子托付,他竟然上了她的當!
“你看,皇上好好兒的吧?聽我的話,回去吧,趁現在還沒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李夏看著麵色慘白的太子和莫濤江,微笑道。
太子緊盯著李夏,突然抽出長劍,雙手握住,咬牙瞪目,衝李夏疾刺過去。
湖穎一聲尖叫,迎著長劍急撲過去,在湖穎之前,承影由天而降,手裡的長刀用儘全力砍在太子那柄長劍上,長劍應聲而斷,太子悶哼一聲,握著長劍的虎口崩裂出血,血珠飛濺到莫濤江臉上身上。
太子往後踉蹌了一步,勉強站住。
承影這一刀,用力極猛,震的太子半邊身子一片酸麻,酸麻到已經感覺不到虎口崩裂的痛苦。
斷劍仍有幾分去勢,直直的紮進了湖穎的胳膊,湖穎用力咬著牙,也沒能咬住那一聲痛呼。
承影橫刀護在李夏身前,太子身後,諸多死士抽刀出劍,就要衝前。
“莫先生,盜賊亦有其道,你我謀國,更是如此,事已至此,何苦再多搭進這些人命,讓他們做了無謂的犧牲?”
李夏看著就要衝上前的江家死士,和已經從她身後衝上前的陸儀等人和諸內侍衛,看著莫濤江,聲音不高,卻足夠莫濤江聽到。
“江公子還沒到,先要護住太子,才能謀算後事,先生三思。”李夏接著喊道。
“太子爺,她說的不錯,先退回……宮中吧。”
莫濤江一步上前,緊緊抓住太子因為暴怒而微微顫抖,也因為暴怒,而血流不止的手,抖著聲音道。
一句話說出來,莫濤江青灰的臉上,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場謀國之爭,已經慘敗,敗在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