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當不敢當!”謝山長看著謝明韻,眼睛都瞪大了,這是他頭一回見到這位名揚天下的謝家才子,這好看……可是真好看!
“沒想到九公子……”謝山長看的一陣眼花,好在他也算是經多見廣的,連眨著眼,掩飾著那份其實沒法掩飾的失態,乾脆哈哈笑起來,“真沒想到,九公子能來咱們族學……我是說,九公子早就該來咱們族學,讓……不是不是,我是說,九公子雖說年紀不大,學問之精,已經是少有,要是能來族學講幾次課,這話我跟三老太爺說過好些回,九公子這邊請,我先帶你……”
“實在不敢當。”謝明韻總算插進話了,趕緊打斷再一個長揖,“就是奉了三翁翁的吩咐,讓我到族學裡來習學一二。聽說今年學裡有將近二十個學生要下場考試?離考試也沒幾天了,山長必定繁忙,我就隨便看看,不敢多打擾山長。”
“這是什麼話?怎麼能說打擾?求之不得!”謝山長的興奮勁兒,一時半會是褪不下去了。
“實在不敢多打擾,”謝明韻簡直有點兒急了,這也是他厭煩外出走動的原因之一,你來我往的應酬,實在是煩人之極,無聊之極。
“三翁翁吩咐我在家多住一陣子,先到族學看看,今天奉命過來,隻是四處走走,隨意看看,今天不敢多打擾山長,以後,隻怕是要常來煩擾山長的。”
謝明旬是個靈動無比的精明人兒,雖說興奮的有點兒發傻,但還是有足夠的精明,聽出謝明韻的言下之意,忙往後一步,哈哈笑道:“好好好,九公子先隨意看看,九公子要是能多住一陣子,那就太好了,九公子請,九公子隨意。”
謝明韻也不多客套,衝謝明旬拱了拱手,往前麵一排過去。
謝明旬捋著胡須,看著謝明韻轉過一排房子,看不到了,揪著胡須出了片刻神,吩咐老仆,“去各處說一聲,都安心上課,不許亂動亂看,否則必定嚴懲!你去一趟三老太爺府上,跟三老太爺說,九公子到學裡來了,問問……算了,這話得我親自去問,你跟三老太爺說,等九公子走了,我立刻過去請安。”
老仆忙應了,趕緊去傳話。
這會兒,整個族學,從先生到學生,都是一片躁動興奮,不過山長發了話,還挺嚴厲,一個兩個,端坐不動,隻拚命轉著眼珠往外看。
謝明韻從來不在意彆人看不看,以及怎麼看他這件事,隻管一路走一路看,看起來閒閒散散的從西邊一路往東邊看過去。
最東邊青磚青瓦,廊簷寬寬的一排屋子前,漫著青磚,幾棵粗大的古樹枝繁葉茂。
正對著寬廊台階,一排兒跪著七八個十二三歲,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本書,一邊罰跪,一邊努力背書。
跪在最邊上的一個小姑娘,也捧著書,書舉在臉前,卻明顯沒背書,應該是聽到了動靜,烏溜溜的眼珠往謝明韻這邊斜看過來,見竟然是謝明韻,五官飛起,無聲的哇了一聲,趕緊用胳膊肘捅緊挨她跪著的另一個小姑娘。
另一個小姑娘明顯憨直得多,“你乾嘛……哇!”的叫出了聲。
跪了一排的小姑娘齊刷刷看向謝明韻,蘇囡旁邊的小姑娘頓時懊惱不已,“早知道,還去什麼祠堂啊,不過還是罰跪好,看的清楚,阿囡你看他換衣服了,真好看!”
“還不跪好!成何體統!”一直屏氣端坐在屋裡的先生氣急敗壞的衝出來,手裡的戒尺亂揮。
一排小姑娘,從蘇囡起,趕緊將書舉到臉上,哇哇的念。
“回回都是你!”先生一戒尺拍在蘇囡背上,“書背好了沒有?給我背!”
蘇囡忙放下舉在臉上的書本,背到身後,背的簡直就是一串兒到底不帶喘氣兒的。
謝明韻站在屋角古樹下,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囡。
這雙烏溜溜黑極亮閃的眼睛……少了份深邃,多了股活潑潑的生氣,她還記得他嗎?她會不會和他一樣?真是她嗎?
謝明韻直直的看著蘇囡,看的柔腸百結,五內俱焚。
“九爺。”見謝明韻直直站著,失了魂一般,青葉下意識的打量了一圈四周無數的目光,忍不住低低提醒了句。
他家九爺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中人家小姑娘?這斷不可能,九爺見過的美人佳人才女尤物甚至誘人到妖孽的,多了去了,他從來沒見過,更沒聽說過他家九爺哪怕多看一眼過。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九爺。”見謝明韻恍若未聞,青葉隻能再叫一聲,硬著頭皮拉了下他家九爺的衣袖。
“噢!”謝明韻恍過神,急忙移開目光,看向趴滿了人頭的窗戶和門,再次急急移開目光,看向微微飛起的青瓦屋脊。
蘇囡已經一口氣背完了那篇文章,翹起嘴角,帶著絲絲得意看著先生,先生下意識的瞄了眼仰頭看屋脊的謝明韻,板著臉教訓,“通篇下來,句子都不斷!重新背!”
先生教訓的空兒,蘇囡已經偷瞄了好幾眼謝明韻,看的差點沒聽到先生說什麼。
“背哪……是!環滁皆山也……”蘇囡再背,快還是一樣快,不過句子倒是斷開了。
“九爺。”青葉再拉一下謝明韻,九爺這麼仰頭看屋脊,這簡直就是,車馬擺開的告訴大家,他在失態中。
“我沒事。”謝明韻再次恍過神,急忙低頭垂下目光,目光正正迎上蘇囡偷瞄過來的目光,一眼對視,隻覺得一顆心猛的抽成一團,竟然往後踉蹌了一步。
“九爺!”青葉嚇了一跳。
“我沒事,沒事!”謝明韻心神震蕩,又往後退了一步,竟然不敢抬頭再看,一個轉身,急急往外麵走,“回去吧,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