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娘養的小畜生, 又來偷我們家饅頭了是不是!”
饅頭店老張的叫罵聲響徹整條街,還伴隨著一陣掃帚揮舞的咻咻聲響。
小小的孩童不過四五歲,抱著幾個饅頭撒腿便跑。小鎮的人都認得這小孩了, 他倆的娘重病纏身, 帶著他們住在破爛的山神廟。
算起來他們娘原先應該是個美人,隻是病得厲害, 再美也會脫形,何況還帶著兩個拖油瓶,這種情況下誰都沒興趣接盤, 因此他們娘也就一直病著, 病到今年年初終於撒手人寰。
可憐兩個小的,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便沒了娘,爹也不知道是哪方人士, 反正沒人見過。
那小孩愛去偷老張家的饅頭, 也不算是新鮮事了,老張罵得響, 卻沒真打過, 都是罵給他那摳門婆娘聽的。那麼小一孩子, 誰真下得了手?
小孩抱著饅頭回到山神廟, 扔了兩個給坐在那裡眼巴巴等著的弟弟, 說道:“我要去釣魚, 你自己好好待著, 不許亂跑。”
“我也想去釣魚。”弟弟委屈地說道。
“在我回來前把書背完,要不然釣到的魚沒你份。”小孩頭也不回地揣著自己那份饅頭往外走。他弟弟太笨了, 他看一遍就背完的書, 弟弟卻老背不熟。
弟弟“喔”地一聲,把兩個饅頭塞進衣兜裡放好, 他還不餓,可以放著一會再吃,他好好把書背完,下次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買饅頭和釣魚了。
小孩今天運氣不錯,釣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弄到兩尾魚,還有好幾隻大蝦。他帶著豐厚的收獲回到山神廟,卻發現弟弟旁邊多了個男孩。
男孩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身上好像受了傷,他餓得厲害,弟弟分他一個饅頭,就狼吞虎咽地把它給吃了。
小孩頓住。
傷員是不可能乾活的,他養活弟弟可以,再養活一個陌生人是不可能的。
小孩凶巴巴地叫弟弟處理好那幾尾魚,自己出去找藥草,等弟弟撿回來的廢物傷好了,就可以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了。
因為他們母親一直生病的緣故,小孩認得許多藥草,很快便采好了治傷的藥。他邊給那男孩敷藥邊警告他彆想賴著混吃混喝,等傷好了趕緊滾蛋。
弟弟卻和那男孩越來越要好,兩個人一起讀書一起嘀嘀咕咕,看起來仿佛他倆才是兩兄弟一樣。
小孩打聽到鄰城有宗門招收弟子,決定把男孩送過去試試。
至於他和弟弟,肯定是不能貿然加入這些宗門的,這事兒他們母親臨去前拉著他們的手告誡過他們:“你們體內可能有一半魔族血脈,要是被人發現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
母親病好些的時候,曾對他們說,她的故鄉是個開滿杏花的地方,她準備帶他們回去定居,春天來了,杏花漫山遍野地開,可以隨意摘一些來做杏花糕;再過些日子,杏樹就會結果,一個個趴在枝頭上滿滿熟透,變得金黃誘人,不管是直接吃還是做成杏脯都很不錯。
可惜後來母親病重,便再也沒提過家鄉的事。
他看著母親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後永遠地閉上了。
他知道,母親帶著他們在這裡等他們父親,可惜她終歸沒等到。
那個他們該稱為“父親”的男人興許已經死了吧。
有時候他常常在想,父母如果無法養育兒女,為什麼要把他們生下來呢?
這兩個人既不能陪伴他們長大,也不能保護他們不被傷害,為什麼要生下他們兄弟倆呢?他們死得倒是乾脆,隻是給他留了個拖油瓶,他要怎麼樣做才能把弟弟養大?
小孩收起思緒,帶著弟弟把人送到宗門外。
天簌簌地下飄了大雪。
“你進去吧。”小孩凶巴巴地對那個賴在山神廟好久的男孩說道,“不管你通不通過入門考核,都不要再回來。”
男孩不看他,而是問弟弟:“你們為什麼不試試?”
弟弟呐呐地看了眼哥哥,不敢和男孩說起他們血脈之事。雖然他和男孩玩得很好很開心,可他和哥哥才是一家人,他們一家人的秘密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小孩也不再多說,牽起弟弟的手走進紛飛的大雪裡。
他們走出一段路後,男孩追了上來,拉住弟弟說道:“我有話和你說話!”說完他還看了小孩一眼,意思是“我想單獨和他說話你能不能走遠點”。
小孩看了眼期期艾艾看著自己的弟弟,默不作聲地走到不遠處一棵樹下。
他定定地看著男孩塞給弟弟一個玉佩,兩個人似乎在依依不舍地話彆。
其實,弟弟留下也不是不行,弟弟那麼笨,血脈肯定沒多特彆,明顯就是個普通人來著。要是能把弟弟一起扔在這裡,他就輕鬆了,他一個人怎麼活不是活,往後的日子不知多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