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用不用, 我自己可以打掃衛生。”金博野平時就沒有自己打掃過衛生。
可是，老太太掃地也好，拖地也好, 他總覺得有種虐待老人的感覺。
金博野想要從老太太手裡拿過拖把，結果老太太力氣大的很, 他都搶不過來。
“你去看書，彆擋著我拖地。”李奶奶說道
“李奶奶, 我還是自己來拖地吧, 讓你拖地, 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好好讀書啊。”李奶奶彎著腰, 把地板拖得乾乾淨淨的。
李奶奶歎了一口氣：“現在的女孩子條件好了，要珍惜啊。”
“像我小時候, 我們村裡的女孩子都要乾農活帶弟弟，哪有讀書的條件啊。”
金博野生在富貴之家，生在這個時代, 對於上一個時代的事情, 也隻是從書上聽說過，但並不真切。
而現在, 對方開口時，他隻覺得那些悲苦仿佛從書上的文字變成了實體。
他張了張嘴, 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奶奶聲音也不悲苦，仿佛故事書中那種奶奶坐在院子裡來講過去的故事一樣，帶著一種平和，以及對自己時代的傾訴, 讓後來人要珍惜眼前的生活。
“我們那個時候一家裡要有100塊錢就不得了了，我現在工資都有5000多, 還是扣了稅以後的，扣稅就是交一點錢給國家。”
金博野本來以為老太太是不想交稅，想說，現在國家政策改革，年收入沒有過6萬，明年4月會退稅。
“我給國家添了那麼多麻煩，終於也給她掙了點錢了。”李奶奶直起了身子，有些滿足地說道。
金博野在廠子裡隻待了幾天，因為上一次老太太捏他的事情。盛夏怕他心裡怪老太太，於是跟他說了老太太的事情。
他聽了以後，隻覺得悲苦，一個人怎麼能被如此對待。
老太太身上背負了一個時代能夠有的所有傷口。
重男輕女的家庭，人口買賣，女性不被當做人，女兒被丈夫殺了，沒有人給她公道，她殺了丈夫，被判死刑。
哪怕她是被丈夫買回家，哪怕她被丈夫送給彆人，哪怕她被丈夫毒打，哪怕她丈夫殺了他們的女兒。
她依舊是死刑，隻是後來轉了終身□□。
不可否認，時代在努力地進步，努力變得更好。
老太太的案子如果放在今天，可能就是判十年左右，後麵還可以減刑，如果遇到一個好的法官，可能是判三到五年。
但她在另外一個時代，隻能一個人背著時代的所有傷口，熬過了幾十年。
金博野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很是難過。
“對了，你是老板的親戚吧？”老太太拖了地，又擰了擰抹布，擦玻璃。
“我是她……妹妹。”金博野咳嗽了一下，說道：“我跟她是一個媽。”
“難怪，你也長得這麼高。你姐姐也長得高，但都沒有你高，以前都沒有女孩子能長你這麼高的。”
金博野猛地又咳嗽了兩下，說道：“吃得比較好，所以就長得比較高。”
“長得高是好事。”李奶奶說道：“我女兒要是還在，現在可能就有你這麼高了，她從小就比其他男孩子都長得高一些。”
幾十年的時間，足夠老人家說起當年的女兒，整個人不再激進和憤恨。
老人家的眼神變得潤潤的，那裡麵不再是渾濁，而是充滿了愛。
“說起來，我當時還在想，也要讓她去讀書，我們村子裡村長的女兒去讀過書，後來就到了大城市，回來吃飯都可以坐在桌子上，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