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就這樣靠在了亭子的紅柱之上,任憑那溫柔的風,輕輕地安撫過自己的臉龐。
很奇怪,明明不應該有任何的睡意,在飛機上他休息的不錯,賀少征覺得自己非常清醒,但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進入到了這夢鄉之中。
而就在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突然產生了些許癢意。
就仿佛有什麼人走了過來,輕輕的伸出手,拂過了他的眉毛,又緩緩的劃在了眼尾下方的位置,那溫柔的視線,慢慢的下移,又停留在了他的唇畔之處,久久沒有離開。
賀少征睜開了眼睛。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的便是褚子源,若有所思的坐在亭子另一角的位置之上。
他的手放在膝蓋之上,良好的家教讓他的背永遠都是挺直的,在那淺淺的陽光之下,褚子源就這樣側著半邊的身子,看著不遠處的荷花池,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整個人就仿佛是從陽光之中化出來的模樣。
“你醒了?”
褚子源回過了頭,對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賀先生,好久不見,雖然當時在亞洲賽倫貝爾公司和美因茨家族聯合的發布會上看到您的時候,我就覺得,您的氣質頗為不凡,但是我也沒有想到,您竟然是旭日的總指揮官之一……這可真讓我有一些手足無措。”
恰到好處的恭維,無可指摘的語氣。
賀少征看著對方,微微有幾分出神。
明明那秀美的五官和褚雪堯一模一樣,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個年輕人,和當時在旭日裡的那個褚雪堯,有著很大的不同。
是因為,氣質嗎?
“我應該叫你褚子源,還是褚雪堯,或是什麼彆的稱呼?”賀少征冷冷的說道。
褚子源微微的眨了眨眼睛,臉上似乎是露出了些許奇怪的神情,“叫什麼都可以,因為褚子源是我的本名,褚雪堯是祖父給我取的字。”
他微微的笑了笑,彎起的眼睛都帶著柔和的弧度,還帶著些許羞澀,“隻要是你,怎麼稱呼我……我都覺得很開心。”
賀少征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眉頭,同樣皺得緊緊的。
“你,不認識我?”
褚子源微微的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道,“您是說關於您的個人信息嗎?自然並沒有那麼的了解……”
“畢竟,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英國,直到快成年的時候才回到了新加坡,就讀於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學……所接受的消息也較為閉塞,基本上,除了亞洲以外的事務,並沒有那麼的了解。”
賀少征捏著拳頭,看著褚子源沒有絲毫異樣的麵色,慢慢的說道,“你是說……你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除了在小的時候呆在英國,其他時候,就隻在新加坡了?”
“當然。”褚子源微微的點了點頭。
——騙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曾經在旭日,那個曾經在槐樹之下對我笑的那麼溫柔,就像是融化了春光一般的人,那個曾經羞澀的把滿腔的愛意直直地捧在我麵前的人……是誰?
賀少征猛的站起了身,僅僅邁了幾步,就走到了褚子源的麵前。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褚子源,俊美的五官微微的扭曲了幾分,帶著幾分猙獰的色澤。
“你是說,你從來都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賀少征麵無表情的重複了一句。
“是的……”褚子源又點了點頭。
“很好。”賀少征說道。
他第一次那麼恨……恨自己曾經在旭日接受的精英教育。
賀少征的眼神非常的好,褚子源臉上的每一個微表情,幾乎都在他的腦海內不斷的放大,讓他可以斷定……
——褚子源,沒有說謊。
事情的真相,在此時此刻明晰了幾分。
如果真的隻有一個人的話……十有八九,褚雪堯是失去了那一段曾經在旭日訓練的記憶。
——真是諷刺。
褚雪堯還記得小的時候在英國學習成長的生活,還記得自己慢慢的被家族接納回到了新加坡讀大學,重新獲得老爺子認可的記憶,卻唯獨……
——唯獨,忘了自己。
心有幾分鈍鈍的痛,卻同一時間的有那麼幾分釋然。
——這樣多好。
賀少征微微的笑了笑。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不用擔心……自己這段時間紙醉金迷荒唐的生活,負了那個曾經一心一意對自己好,並且掏心掏肺喜歡著他的,像水晶一般清澈的少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繼續過著這樣的生活,沒心沒肺,隻是愛著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
——多好。
“賀先生?賀先生……你沒事兒吧?”
褚子源猛然出聲說道,他看著賀少征的眼神,竟然是有了幾分擔憂。
因為,他看見賀少征的額角沁出了些許細密的汗珠,顯然狀態有些不對。
猶豫了一下,褚子源試探著問道,“賀先生,需不需要我扶一下你?或者叫一下家族的醫務人員?”
不知道為什麼,賀少征竟是覺得那奇怪的香味,濃鬱了幾分……
自己麵前的影像出現了多層的幻覺,讓他感覺到了幾分暈眩。
“不,不需要。”
“真的不用了?”眼前的人微微皺著眉頭問道,臉上的表情顯然更擔心了幾分。
一刹那,恍惚之間,讓賀少征甚至覺得時間就這樣瘋狂的倒退,回到了過去,站在麵前的,不是什麼失憶了的褚子源,而是那個站在槐樹下的褚雪堯。
“褚雪堯……”
賀少征喃喃自語的說道,頗有些許不控製的伸出了手,輕輕的拂過了他的麵頰。
在幻覺之中,麵前的年輕人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張如白玉一般秀美的臉頰上,泛起了些許的紅暈,似乎是有些不太清楚,為什麼這個和自己有著幾麵之緣,讓自己印象頗好的男人,會用這樣帶著些許眷戀的聲音稱呼著自己。
——這聲音……能讓任何男人的心頭都酥麻幾分。
“褚雪堯,我有一點想你了。”
賀少征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宛如夢囈般的說出了這一段話。
“我想要忘記你……我會忘記你的,不過,為什麼,你還要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
緊接著,他的身子支撐不住,就這樣慢慢的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賀少征能感覺到,一雙極其有力的手,就這樣抱住了他的腰肢。
褚子源歎息了一聲。
他看著賀少征的眼神,就在賀少征倒下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些許變化。
從原本的真真切切的困惑,轉向了一種透著深淵一般的暗欲。
“你還真是警覺呢,一路上,褚見華準備的茶水也沒有飲用……要不是我知道,為了褚雪堯那個家夥……你一定會獨自一人進來,我也不會找到這樣的機會。”
在說到“褚雪堯”那三個字的時候,褚子源那清雅的五官扭曲了幾分,眼裡閃過了幾分濃濃的嫉妒神色。
是的,他嫉妒他的那個半.身,他嫉妒那個已經死去了的靈魂……嫉妒到快要發狂的地步。
而這一點,賀少征永遠都不會知道。
褚子源輕輕地伸出手指,描摹著賀少征的五官,眼睛眨也不眨,就仿佛那倒在他懷中的,是一件極為精美從上古時期就流傳的瓷器,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天知道……我有多想像現在那樣,抱一抱你,賀哥。”
說著,他慢慢的把腦袋擱在了賀少征的肩膀之上,也沒有做什麼其他的事情,隻是這樣單純的抱著,就仿佛已經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所有東西。
“我可以幫你對付海因裡希……但是我想要的,隻是你在清醒的時候,隻看到我,隻念著我的名字,這樣就夠了。”
褚子源楠楠自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