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這東西, 比命運還要玄妙。
它多半是天定, 但更勝在人為。
然而當人過於貪心時, 往往會把好好的一段姻緣作成孽緣。
就比如葉自清和劉樂樂, 三生三世糾纏不休。
男女糾葛多半是為情愛。這二人前兩世, 白宸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但這一世,“樂樂”不樂, “自清”渾濁。
白宸垂眸,瞟了眼手中仿佛從深淵泥潭爬出來的魂魄, 心中自問:情愛一事, 真的可以能讓人這般瘋狂?
冥界的“宸殿下”自在冥界誕生起, 就是個清冷且無情的性子。似是天界那位與她地位相同的太子殿下一樣, 貴不可言,嶽鎮淵渟。但脾氣卻比那位太子殿下差多了。死在她宸王印底下的凶魂惡魄不知凡幾, 西方的惡魔,死神更是比比皆是。最後打得他們隻在冥界最貧瘠的一角縮著,半點不敢冒頭。
轉生之後的白宸多少沾了些人間的煙火氣兒, 又因為是被白老頭兒這個老頑童養大, 平時的性子可以說是很“佛”了。
但性子佛,也不代表已經恢複記憶的白宸大佬是沒了當初那動輒就讓人魂飛魄散形神俱滅的脾氣了。
隔了金店一個路口的商業街上, 燈火通明。肌膚冷白, 唇色緋紅的少女站在銀色的月輝之下。她的眼瞳漆黑, 那明亮的燈光竟然在她眼裡映不出半分光亮,幽暗深沉,鬼氣森森。
她半垂下眸, 纖長的睫毛掩住那雙懾人的眼。緋紅的唇角微挑,那是一個冰冷、輕蔑且殺意甚濃的笑。
“ 很好。”
輕輕的話音一落,少女轉身離去,隱入行人之中。若有人的視線一直追隨她,會發現,她在沒入人群之後,便沒了蹤影。身邊的路人亦是毫無所覺。
白宸再次出現,時間不過隔了半分鐘便出現在了東郊城外的亂葬崗。
這亂葬崗頗有年代了,又因盤踞著一隻道行甚高的百年厲鬼,一直荒蕪著,陰氣衝天。玄門中平時出來曆練的年輕人都會被自家長輩叮囑,見了這地方,遠遠繞過去。那厲鬼早已經是個鬼修,手底下也有不少鬼怪跟隨。一旦對上,難免棘手。不過好在那鬼修在幾年前隻一心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比往常更安靜,手底下的鬼也跟著夾起尾巴,小心翼翼,半點惡事也不好做。一直與這鬼修井水不犯河水的玄門修士都在猜想,這老鬼是不是在憋什麼大招。
但這些人裡從來不包括白老頭兒。畢竟,他撿回來養的小娃娃,在八歲時就把這玄門中人都忌憚的厲鬼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此地極為荒涼陰森。幾顆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槐樹以奇怪的姿態伸展著枝條,枯黃的野草有半人高,時不時地能勉強從其縫隙間看到白黃的骨頭。通體漆黑的烏鴉站在指頭上叫著,聲音刺耳又難聽,莫名地讓人心裡發慌。
這樣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麵容精致唇紅齒白的長發少女,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喀嚓!”
白宸腳下發出一聲兒脆響。
她腳下踩到了一顆頭骨,此時已碎掉了。
白宸皺皺眉,環視了眼這片高達腰際的枯草。
“噗呲~”
雪白如玉的指尖上燃起一道幽火。
她作勢一彈手指,指尖的墨色火焰還沒離手,便有人出聲阻止了她。
“ 喂!你上門打架就打架,又燒老娘的地盤兒是什麼意思!?”
白宸腳下爬起一具骷髏架子,下顎一張一合地,“說”出自己的不滿。
一句話間,骷髏架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血肉,皮膚。最後由一襲紅衣著身。
這是個女人,生得妖嬈嫵媚,風情萬種。隻可惜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脾氣,一叉腰一瞪眼,嫵媚大減。仿佛隻是個嬌蠻任性卻心無城府的大小姐。
白宸大佬抬眸瞥了她一眼,後者條件反射地禁了聲。
“我來了半晌也不見你現身,還以為你挪了地方,此處已淪為無主之地。”
既然無主,燒燒那礙眼的荒草又何妨。
“ 強詞奪理!”女人瞪白宸一眼。美人,做什麼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瞪你一眼,也讓人覺得她是在嬌嗔。
嫵媚女人雙臂還胸,見白宸像是沒有動手的想法,心中暗舒口氣。嘴上卻不依不饒道:“ 你這回來,又是為了什麼?”
“ 我手底下的那些小鬼近些年都安分得很,老老實實地在這片荒地窩著,從不惹事。”
“ 我最近修煉正是緊要關頭,你要沒什麼事兒我就回去了。”
“嗯。”白宸點頭,不透半點情緒。嫵媚女人納罕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走了?”
“嗯。”
“……”嫵媚女人扭身走了兩步,又轉身掐腰。
“ 嘿——我說你今兒來我這兒到底是乾嘛來了?”
白宸正凝視眼前的荒草,眸也不轉地回她一句:“借你的地方用用。”
“啊?”
白宸的視線最後落在距離她十步遠的一處,那是此地陰氣最為濃鬱的地方。
京城是華夏的首都,在古時,那就是天子腳下。如今華夏富強鼎盛,龍脈大興。自會分出龍氣庇護京城。
在京城本地的鬼惹事作亂,隻要不牽扯國家要員影響華夏,龍脈裡睡著的那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白宸卻是要喚冥界之人,就像那次在霧靈山,把謝必安拎出來一樣。
當時此事白宸做得輕鬆,卻不能在四九城裡頭來上這麼一回。
冥界陰氣與龍脈之氣相衝,二者相遇,指不定會鬨出什麼事情。被玄門之人察覺了,恐怕也會說她要叛國,以陰氣消損龍氣,削弱華夏的國運。這不是叛國是什麼?
而這女鬼的地方,卻沒有那麼多顧慮。
此地是女鬼生前喪命的亂葬崗,陰氣連年不然,再加上女鬼數百年盤踞於此,這個地方已經被養成了極陰之地。是再好不過的……
“ 你到底要乾嘛啊?”
白宸走過幾步,在一處荒墳前站定。
麵前的土包隻有三寸高,長滿荒草,百年來無人問津。
“ 這裡頭是誰的屍骨?”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 不知道。”女鬼老實搖頭,“ 我來前就有了。也沒見著過麵兒,估計早就投胎轉世了。”
“ 這樣啊……”白宸點點頭。
——那她就放心了。
不然冒然在人家門前如此,總是有幾分失禮的。
“哎!我說,你……”女鬼不耐煩了,白宸此時卻動了。
雪白如玉的手平伸成掌,仿佛化為可開天辟地的刀劍利斧,看似稀鬆平常地自下往上那麼一劃——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