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輸完液,裴曼寧向護士比劃了一下,然後又拿出韓沉留給她的小本子和鋼筆。
裴曼寧一筆一劃地寫,“同誌,我想買點書,請問該去哪裡?”她發現這裡不管男女,都可以稱呼同誌。
護士看了好半天,才認出她寫得有些彆扭的鋼筆字,“你想買書啊?出了醫院左拐,一條街走到底,那棟三層小樓就是新華書店,裡麵什麼書都有,你直接去那裡就成。”
新華書店,裴曼寧默默記下了這個地方。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裴曼寧又寫。
出院這個詞,裴曼寧聽韓景沉和護士說過,入鄉隨俗,她也開始漸漸學習這裡的說話方式。
護士將工具收拾好,想了想,“不發燒的話,今天輸完液就可以出院了,正好把床位騰出來,你這是……想出院?”
裴曼寧點點頭。
“也行,你哥和江醫生打了招呼,在他那兒預交了錢,你要出院的話,我帶你去拿一下。”知道她不會說話,護士直接帶她去找一個姓江的醫生,退了12塊7毛5分錢。
裴曼寧捏著一張張五顏六色的紙幣,完全不認識上麵的阿拉伯數字和頭像,幸好大寫的數字她還認識。
再三謝過兩人,錢妥帖放好,裴曼寧回病房收拾她的東西,把窗外繩子上的衣服收起來,放在玉芥子裡晾曬,然後拎著一大堆東西出了醫院。
東西份量不輕,拎在手裡極不方便。
她找了一個沒人的偏僻巷子,把搪瓷盆和搪瓷盅,鋁飯盒,衣服,毛巾之類的東西,都收進玉芥子裡,然後直接從巷子的另一頭出去。
按照護士說的路線,很快就找到了新華書店,是一棟灰白色的三層小樓。
深秋的寒氣直往脖子裡鑽,裴曼寧站在門外見有人走進去,才攏了攏衣服,跟著走了進去。
書店裡麵窗明幾淨、寬敞明亮,架子上擺滿了書籍,牆壁上掛著一幅幅頭像,整壁牆上都是被裝裱的人物畫。
裡麵人很多,但是都靜悄悄的,大多數人都穿著灰色、黑色的衣服,顯得斯斯文文,圍著桌子看書,或者在一排排架子中間找書,或站,或蹲,或席地而坐。
裴曼寧也走過去,瀏覽一排排的書目。
這一看,她就疑惑地顰了一下眉。
有些字認識,有些字就像是缺少筆畫,之前她看韓景沉寫的地址,還以為是他寫錯了字,隻是沒好意思挑明,原來……不是他寫錯了嗎?
裴曼寧在書架上翻了沒多久,就翻到一本叫《簡化字總表》的書——近些年在全國普及簡體字,這本書放的位置很顯眼。
她大致翻閱了一遍,發現這裡的字筆劃簡潔了許多,雖然一部分字簡化了,但大多數都是從俗字,古字,草書中演變來的,沒什麼問題。
她又接著看其他書,想看看有沒有關於曆史與風土人情的記載,或者關於大周朝各個州府的地理誌和縣誌。
“碰!”後背猝不及防被硬物撞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同誌,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撞到哪裡?”袁維城抱著一大摞書,累得氣喘籲籲,連連道歉。
裴曼寧轉過頭來,搖搖頭示意她沒事,側身退開讓他先過去。
袁維城抬頭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臉色微紅,立即彆開眼,“對不起,同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說完,逃命似的抱著書走到最裡麵,把一摞書全部放在書架上。
裴曼寧見他離開,也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繼續從書架上找書,每一排都放著幾百本,都進行了分類,她找書的速度加快,終於在靠窗的區域,找到關於曆史的書籍。
大致一翻,看到後麵半截,越看越是震驚。
唐朝過後,不是大周朝嗎?這個宋朝是怎麼回事?
她清楚地記得世宗崩逝不過才一百多年,當今的聖上是大周的第七代國君了,可按照書上麵的記載,世宗都已經駕崩了一千年。
而且,照書上的記載,第三代國君的時候,就已經被宋朝取代了,根本沒有後來事情……
物阜民豐的大周朝,竟然根本沒有一點記載?
深秋的天氣明明很冷,但裴曼寧後背卻出了一身汗,她沒聽過穿越這種詞,她隻知道,她落個水,到了九百年以後。
這裡沒有了年號,按照現在的曆法,這是公元一九七四年。
“同誌,你怎麼了?不會撞壞哪裡了吧?”袁維城嚇了一大跳,他剛把書籍整理完,目光又下意識搜尋裴曼寧的身影,就看見她失魂落魄,一臉慘白地坐在這裡。
裴曼寧回神,看著眼前的陌生人,搖了搖頭。
她隻是乍然知道真相,一時無法相信而已。
其實,早在這兩天的經曆中,她就已經有所預感,她可能又有什麼奇遇,就像五柳先生所說的誤入桃花源那般,可是,真相卻比她想象得更荒誕離奇!
“同誌,你真的沒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
裴曼寧見他一臉緊張,就拿出鋼筆和小本子,寫道:我很好,真的沒事。
袁維城看她寫字,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對上她的目光,袁維城又不好意思起來,那雙眼睛就像會說話,眼底泛起清淺細碎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