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睿見王學長不繼續開口，心裡暗恨，這家夥擺明想搶功勞啊，還忽悠不過去。
他剛準備忍痛放血，就聽見王學長說：“行，我會說的。”
“什麼？就這？”
“嗯？那你還要和我繼續說嗎？”
林明睿連忙搖頭：“沒，她沒說什麼了。”
王學長嗤笑一聲。
沒看林明睿驟然變了的臉色，光明正大地給樸浩賢教授打了通電話，目送林明睿走進去。
王學長看著林明睿離開的背影，這人比過去的他更沒底線。
他第一次還是被忽悠做的。
這人卻是主動出擊。
才能不足，妄想用歪門邪道來補，短時間看起來似乎是賺，但實際依舊是踩著白雲上沒個根基，能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他也隻是五十步笑百步。
*
林明睿來到樸浩賢先生麵前，用蹩腳的英語說：“教授，我有了解一點關於蘇如伊實驗的事。”
神情冷漠的樸浩賢抬頭，忽然道：“王助理呢？”
林明睿一僵，強笑道：“他讓我過來向你彙報的。”
樸浩賢上下打量了林明睿一會，一本正經：“我與蘇如伊是競爭對手。她的情報你不用和我說。”
林明睿一僵，莫非王學長之前說的是驢他？
他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忽然咬牙道：“教授，是我在做研究的時候有一些問題不明白，可以過來谘詢你嗎？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能把項目做好，為社會做貢獻才是第一的。”
樸浩賢冰塊般的臉，忽然融化了些。
“那你具體說說吧。”
林明睿眼前一亮，賭對了。
他將這段時間在實驗室看到的過程大致說了一遍，因為他沒參與，所以很多細節也是連蒙帶猜。
“也許”“可能”“或者”“我猜”……
這樣的詞彙頻出，令樸浩賢的眉心越皺越緊，不過在聽到鼠尾藻幾個字時，仿佛屁股著火般跳起來。
“你說什麼！確定是鼠尾藻！”樸浩賢大聲道。
這語氣快到林明睿都沒能聽清楚鼠尾藻的單詞。
“啊，是，啊……”林明睿直麵對方幾乎要吃人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幾個字有千斤重，磕磕碰碰，“應，應該是吧。”
“彆應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樸浩賢情緒很不穩。
“……是，是的！”林明睿咬牙點頭。
樸浩賢猛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怎麼可能呢，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怎麼實驗設計思路和導師說過的構想差不多呢。
會不會是碰巧。
他繞著酒店椅子轉了一圈，嘴裡快速呢喃了幾句，然後拿出手機。
“卡爾森導師。我是樸浩賢，最近有點新的瓶頸和想法。”樸浩賢的語氣變得很溫柔又謙卑，“請問您之前說過的，有關鼠尾藻會有更強更大的妙用這一點，到底具體是如何的呢？”
“是的，因為我一直將導師您說過的話銘記在心，所以回來後做了點小實驗。”樸浩賢將從林明睿那聽到的過程，稍作修改，偽裝成自己做的。
“哦，是嗎？謝謝您的誇獎，嗯……天，您是說我做得很好是嗎？很高興得到您的評價。”
樸浩賢表情很陰沉，語氣卻高興輕快。
如此精分的表演讓林明睿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有點點怕。
“導師，但我現在陷入瓶頸了，您是說……你也有研究嗎？”樸浩賢一頓，兩樣忽然冒出精光，“導師我們能交換模型嗎？我是說，當然……合作研究。對。”
林明睿佩服地看著他，什麼叫做空手套白狼，他算是見識到。
但內心也帶著一絲隱憂，轉頭這樣的人，真的能好嗎？
樸浩賢掛了電話，看向林明睿：“你說蘇如伊距離實驗完成還有多長時間？距離得到可信結論還有多長時間？”
“這……”林明睿雖然很不喜歡超級天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蘇如伊有兩把刷子，“可能兩天內吧。”
“兩天？……”
樸浩賢震驚了。
他沉默地單手敲了敲桌子，怎麼會這麼快呢。
他問過導師了，就算有兩遍模型綜合在一起，也起碼還要一周時間出第一個試驗品。
這TM就是天才麼。
樸浩賢深吸一口氣，忽然道：“她很傲，對嗎？。”
“嗯。”
“那就好，像這類天才都會有一個弱點，不，對我們而言是優點。”樸浩賢臉上綻放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林明睿一臉懵逼。
就見樸浩賢一個電話打出去：“錢文君先生，我對你的提議有點想法，這樣，我這裡有幾個實驗需要大量人員測算，我記得你在C市也有分公司。當然，我會分你合理的利潤。”
林明睿訝異抬眉，樸浩賢居然能給錢文君打電話？
他不是陳老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土豪研究員嗎？
社交這麼廣的？
樸浩賢聊完，又一個電話他打給周美玫：“我要召開新品介紹的新聞發布會，另外，將約定battle展覽成品的時間往後挪一周。”
“是必須往後挪一周。”
“這關乎到我能否贏！”
電話那頭的周美玫，和這邊林明睿都是一臉懵，完全不知道這幾個操作和獲勝能有什麼聯係。
但周美玫有個優點。
行業內的事聽專家的。
“好。都聽你的樸浩賢先生。”
*
蘇如伊研究所。
蘇如伊正在觀察鼠尾藻。
這時，爪爪飄了過來，爪子在桌子上敲擊“如伊密碼”，這是不會說話的初級智能摸索出來的，與蘇如伊直觀交流的方式。
它的密碼是：“主人，接到來自光醫方麵的郵件。”
“精簡後讀取。”
“因有事，故推遲發布會時間一周。”
蘇如伊放下手中的鑷子，有些疑惑。
沒多久，爪爪又敲擊桌麵“嘟嘟，嘟嘟嘟”：“主人，有訪客。溫玉恒。”
“請他進來吧。”
沒多久，溫玉恒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雖還是不修邊幅的樣子，但並不懶洋洋，渾身氣勢帶著銳利。
“這是怎麼了？”蘇如伊問道。
溫玉恒直接給她打開iPad。
“C市光醫生物醫療器械公司選擇以馬尾藻科的鼠尾藻提取物交織形成的超精細納米級三維網絡，兼顧創麵修複中的應用和抗菌量大要點。很榮幸，即將獲得H國國家重點研發計劃納米科技重點專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的讚助，以及華國微係統所的認可……
會上，樸浩賢所長代表團隊分享其項目組堅持不懈探索技術創新，並以tissue engineering，medical material，tAnti-Odor Fabric為關鍵詞，和展望其未來生物醫藥醫療方麵的應用的猜想……
報告會上，周美玫宣讀C市微係統所對樸浩賢所長的項目組的殷切期待和表彰決定。林所長為其團隊頒發了獎狀和獎金。”
……
溫玉恒沒有耷拉著眼皮，目光銳利地掃了一圈人群。
最後扭頭看向蘇如伊：“想好怎麼應對了嗎？”
蘇如伊冷冷地看著，膽量真的大，光明正大地竊取。
錢成久一臉懵地走過來，問道：“什麼想好怎麼應對？溫研究員，你話說清楚一點嘛。”
溫玉恒沒有理他。
錢成久倒是知道他這個不愛理人的尿性，自己去看iPad。
這一看，他也琢磨出不對勁了。
——鼠尾藻提取物交織形成的超精細納米級三維網絡
好眼熟。
臥槽，這不就是自己實驗組正在做的嗎！
林明睿猛地抬頭看蘇如伊：“同樣的題材，他們已經提前公布了！！！”
做研究，最怕的不是和彆人撞梗，而是撞實驗素材。
撞梗，你還有機會贏，比如你設計的實驗更精巧，準確度更高。
若是撞實驗素材，那就是誰先發布sci、先申請專利，誰是贏家。
林明睿很清楚蘇如伊和光醫battle的前因後果，一想到她有可能會輸就覺得窒息。
“蘇老板！我們幫你一起調試數據，爭取儘快將論文敢出來，發給《自然》或者隨便什麼sci刊物。要找哪找通過率快的。”
林明睿話音剛落，其他研究員也高興不起來，出謀劃策。
“蘇老板。林研究員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剛進開始吧。”
“開工開工！”
“今晚不回家了。”
……
本來在一旁看笑話的林明睿心裡急了，有點小陰陽怪氣：“現在996工作製都會被噴，你們這不安好心，想把蘇老板送上熱搜啊。”
他隻是想攪渾水，沒想到卻被錢成久點名了。
“林明睿，這事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林明睿心頭一跳，無辜裝：“你怎麼隨便汙蔑人啊！”
錢成久很聰明，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我記得很清楚，樸浩賢先生當初過來的時候是以矯正的名義，他還說過是為絲蛋白生物材料修補。怎麼突然就跳到不相關的藻類植物了。肯定是有人說了什麼！”
林明睿心裡緊張，卻冷笑一聲：“搞笑死了！這實驗我又沒碰，我知道個鬼的具體數據。難道人家教授能夠不研究實驗，直接就曝數據嗎？就不能是人家做個秘密武器嗎？
就因為我態度不好就懷疑我？現在這個社會給人定罪這麼容易嗎？那還抓什麼犯罪嫌疑人，全部打倒就好了。”
錢成久聽著有些道理，但他內心止不住對林明睿的懷疑。
這時，蘇如伊直接打了個電話給陳老：“林明睿竊取實驗室資料給H國教授，有證據，回國報警？”
陳老那邊先懵逼，然後氣炸了。
“嚴懲！必須嚴懲！等我過來！”
之前錢成久講這個話，林明睿根本不帶怕的。
但當蘇如伊打電話時，林明睿慌了，連辯解的聲音都在哆嗦。
“我還是那句話，彆汙蔑老子！”
蘇如伊根本不理他。
其他研究員集體憤怒地瞪著林明睿，Z大的同學更是守在門口，防止林明睿跑路。
林明睿摸著自己狂跳的心臟，不，不可能的！他都是半夜沒電來的，不可能留下證據。蘇如伊一定是騙他的。
然而當陳老過來，蘇如伊直接給對方看爪爪記錄下來的紅外監控視頻。
陳老氣得給了林明睿一個耳刮子，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我……很抱歉。”
“沒事。”蘇如伊不至於為了敗類去遷怒對她好的人，“能及時從您身邊清理一個渣渣是值得高興的事，這事我能處理好。”
錢成久看向蘇如伊：“老大，我們改……”
“不用，你們繼續現在的實驗，很快能出結果，彆鬆懈。”蘇如伊表情很平靜，“鼠尾藻也隻是方案一，完全可以換方案二。”
全場所有人聞言震驚。
鼠尾藻可是之前那個項目的核心元素啊！
這把核心元素換了，等於一切重組，這放在戰場上簡直是繳槍投降。
瘋了嗎！
“蘇老板，彆這樣啊！”錢成久以為蘇如伊氣瘋了，想劍走偏鋒，“時間上來得及的，我還有導師都認識一些期刊主編，可以提前發表……”
蘇如伊伸手製止林明睿的發言。
她看著周圍憂心忡忡的麵容，摸了摸爪爪，爪爪騰空而起，比了肌肉猛男肱二頭肌的造型。
“對我有點信心。”
——不，他真沒信心。
錢成久從溫玉恒拚命使眼色，卻發現對方又耷拉著眼皮，一副很頹的模樣。
“大哥。勸勸啊！”
“彆不理我，你不是很看重蘇如伊的嗎？”
“你可是天才，加上你的話，肯定可以及時幫著……”
溫玉恒終於偏頭看向錢成久：“你知道你為什麼比不上我嗎？”
錢成久臉都漲通紅，他和溫玉恒年齡相仿，還是同一個小學的人，當初兩人都被稱為天才，然而一個直飛衝天，另外一個還在少年班，簡直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典範。
他咬牙切齒，這關鍵時刻還戳心肝肺做什麼。
“因為我沒你聰明？”
“不，因為你根本不相信天才。”
錢成久一愣。
“天才，就是可以將不可能做成可能。”溫玉恒打了個哈欠，“你相信她就好了。庸人自擾。”
這話初聽有點道理，但深究起來屁道理邏輯沒有。
錢成久第一次生出想把溫玉恒錘死的衝動。
蘇如伊有條不紊地更換核心素材。
林明睿的事被王學長知道，他心裡有些慌，趕緊將情報告訴樸浩賢。
樸浩賢很輕蔑地笑：“林明睿被抓關我什麼事。嗬嗬，我與他隻是隨口聊一聊罷了。換了核心？果然，這就是天才的通病，傲慢，忍受不了實驗雷同。
但初出茅廬的天才不明白，做實驗容不得那麼任性。天才挺多，諾獎獲得者卻隻有那麼幾個。不自量力。”
“那萬一她真的有新材料。”
“你不明白！你沒見識過真正的天才。”樸浩賢的語氣帶著對導師的推崇，“想法絕妙，就她？不可能有人能超越。”
說到這，他臉上扭曲出一絲嫉妒，但很快又收斂好表情。
“不過也不要大意，你繼續盯著，不需要實時彙報。”
“是。”
王學長閉嘴不談，心也定了。
*
時間過得飛快，距離更改時間的battle會隻有三天。
研究所的氣氛有些緊張。
因為蘇如伊始終還在搞研究，並沒有說出那句【完成了】。
錢成久從最初急得長火炮，到現在輔修可以安慰人的心理學。
他已經做足了應對一切後果的準備。
錢成久他們以為蘇如伊在拚命肝，其實她早知道林明睿的動靜，也早做好準備，被拿走的核心元素更多是一個噱頭。
隻是她恰好看到周教授發來有關液態金屬方麵的資料，有了新思路，所以順便給水母-01加強一下。
她正蹲在操作台上，用鑷子像是給燕窩挑毛一樣，慢慢地對海藻類植物進行拚接。
此時的海藻類植物長得完全不像本體了。
不，應該說完全不像是任何植物。
它很像是海洋中的水母。
*
三日後，被命名為“醫療生物抗菌材料”堪稱奇跡的產品展示會正式開始。
周美玫將這次發布會的規模搞得很大。
不光H國的所有媒體，就連華國部分官方媒體，自媒體，烏壓壓一片都被她邀請過來。
巨大會場的講座台上，周美玫陪伴在風度翩翩的樸浩賢身邊。
她麵帶微笑感受著閃爍著鎂光燈，體會台下那一批競爭合作夥伴們複雜的眼神，心中滿是對未來的企劃和野望。
至於蘇如伊？
那個小混蛋不是像借著battle將業內名氣炒作起來嗎？害得她延遲簽單，損失上千萬。
嗬嗬，得讓她知道名氣也是雙刃劍。
周美玫不光安排了全國人民都可以的電視直播，最重要的是她和導演組囑托，儘量拍攝蘇如伊虛榮、作假、笨拙……
反正是會被教授在台上全麵碾壓，當小醜一般的黑曆史的畫麵。
想到這裡，周美玫就覺得身心舒暢。
這時，會場出現一些細碎的聲音。
周美玫聞聲望去，瞧，原來是小醜他們過來了。
她原本想當做沒看見，慢慢享受勝利的果實。可她沒想到剛剛接受完記者采訪的樸浩賢先生居然往蘇如伊的方向走去。
周美玫腳步一頓，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