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烏青的婦人正在認真地擦拭桌子,隨口問了句：“剛是誰的電話，居然聊那麼久的論文。”
“是小蘇的，她那篇含羞草絲蛋白生物材料論文寫得很不錯，就是稍微簡單了些,我讓她再修正下就可以發c刊了。”
“哦？那孩子很優秀啊。”婦人眼前一亮,“男娃吧,幾歲，有對象沒有？”
“得了得了，能不能把你的紅娘業務歇歇，彆想了，是個小女娃。”周教授一臉無語,見對方帕子一扔明顯還想說大道理，補充道,“才十歲。”
婦人頓時心死，她重新回餐桌前插花，剛弄好聽見身邊一聲長長的歎息。
婦人嗔怪地瞪了對方一眼：“你這情緒比C市的天還古怪,怎麼心情又不好了？”
“唉,你不懂。”周教授喝了口茶,又歎息一聲。
婦人動了下花瓣,開玩笑道：“我能有什麼不懂的？你之前不是得意說要收個關門弟子嗎，多半是對方不樂意拜你這老古板當老師。”
“你瞎說什麼呢！怎麼可能不願意拜我當老師。”周教授立刻吹胡子瞪眼，“我哪裡配不上當她老師了。我和她沒矛盾的,你懂什麼？”
“那你氣什麼？”婦人這下是真疑惑了，“更年期？”
“不是。”周教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報紙,語氣中帶著困惑，“我隻是覺得……沒必要那麼高調，搞科研總得耐得住寂寞,我擔心她這性子以後難沉住氣，這怎麼做得出成果哦。”
婦人又翻了個白眼，得，就知道自己這愛操心的老伴永遠是為學生煩惱。
她見兒子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忙起身去廚房，嘴裡還念叨著：“多新鮮，年輕人愛出點風頭，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你當年要不是出去跳交際舞能認識我？你啊，就是喜歡操空心。”
周教授老臉一紅：“交際舞怎麼了，那是當年的社交禮儀。再說了，我怎麼是操空心，人家一個極有天賦的天才交到我手上，那是對我的信任，我作為老師當然得儘心儘力。其實我也沒覺得她做錯什麼，我隻是覺得直播搞實驗什麼的，有點張揚，現在社會誘惑又多，怕她以後心思落到網紅上。”
“網紅有什麼不好的。”婦人不愛聽了，她又給兒子遞了一盤子包子，“老古板。網紅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我覺得挺好。”
“行呐媽，爸看我不順眼又不是一天兩天。”周少雲嗤笑一聲，拿起包子放在嘴裡，忽然眨眼，“直播實驗？老爸，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蘇如伊吧？”
“哼？吐詞不清。”
“嘿，那我是理解她的。要我有這種科研實力，反而被跳梁小醜挑釁，那我肯定也是要炸的。”周少雲根本不理會周教授的批評，他拿著iPad來到這邊，“你看，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呢，蘇小師妹乾得好，這叫求錘給錘。”
周教授擦了擦鏡片，戴上一看。
李元賢V：我再三強調！相信蘇如伊的親友團到底怎麼想的？我之前論文的事，專家媒體都說得很清楚，起碼得碩士專業且經過三年實驗才能做出來。就算蘇如伊真如你們所言是天才，難道她七歲進實驗室做實驗，然後得出結論嗎？
本來這事嘛我也有錯，想著對方年紀小就輕輕放過，我甚至都有點同情蘇如伊，攤上這麼個貪婪的母親。但現在越演越烈，造假手段層出不窮啊！我這話再三重申，真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直播實驗。
“瞎胡鬨！”周教授越看越生氣，尤其看到某幾個情緒激進的水軍留言。
【這洗白，妙啊！真的是有點關係就可以為所欲？太黑暗了，簡直是丟我們華國人的臉。】
【對啊！看起來是很牛逼，但我記得學術造假的論文是植物類的吧。這個絲蛋白技術不是生物醫藥材料嗎？十歲不但做兩實驗，還跨學科？全能開花也還行？滑稽.jpg】
“這些外行懂什麼。什麼是天才，尤其超級天才本來就是超越常人想象的存在！”周教授氣得茶水都喝不下，他站起來圍著桌子來來回回走動。
他兒子周少雲叼著個包子還在感慨：“爸，你這活在過去的老古板根本就不明白。現在是信息社會，人與人的交流接觸近得很，一點小事就能傳遍全國。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覺得要相信國家機關，不要讓輿論給國家壓力麻煩，應該等機關取證再出個澄清公告。但是你要清楚，這麼一搞，黃花菜都涼了。
假消息傳一百遍都能讓人當真！這萬一國家調查得慢點，熱點一過，再出來澄清有用嗎？有用是有點用，但傷害已經造……”
“碰！”周教授一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櫃子，嚇了周少雲一跳。
周少雲抬眼看過去，就見周教授衝去門口，低頭找鞋子，他忙道：“爸，你彆激動。你乾嘛去啊？”
“去找校領導。”周教授回道。
婦人開口道：“是要去挑選和R國辰溪大學比拚的參賽隊員嗎？我記得你電話和蘇如伊說起這個，難道有她？”
“不，成員項目早就選好了。”周教授解釋道，“校領導是想問絲蛋白的專利能不能授權讓他們用，小事而已。”
“哦。那你去學校做什麼？”
周教授開門回道：“小蘇給學校幫了忙。學校也該給小蘇提供一個可直播的實驗室。”
“啥？”周少雲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古板爹關門離開，突然吃味道，“我的天！我做個自媒體攝影師，百萬up主，天天被嫌棄不務正業。他學生要直播，居然主動去借地盤借設備？這到底是誰爹啊！”
“你看你說什麼胡話，這情況能一樣嗎？”婦人不滿地瞪他一樣，在遞過去豆漿後低聲道，“你忘了你大師兄的事？”
周少雲頓時沉默。
“你對直播是有經驗，不如去幫……”
周少雲二話不說地離開，婦人看著彆扭的父子，歎息一聲。
*
有Z大提供免費場地和實驗室設備，周教授幫忙安排，又有許飛和張文良等人忙前忙後。
用來做對比實驗的直播間很快就弄得有模有樣。
蘇如伊看一圈，連百千瓦的二氧化碳激光器都有，十分滿意。
其實關於驗證李元賢論文錯誤的相關實驗，她在家都用廚具做過，一個小時不到。再加上絲蛋白的對比組，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天。
但既然能蹭蹭上百萬的昂貴器材，蘇如伊有點想合理地拉長使用時間。
這時，許飛已經弄好房間號，名字很囂張，【求錘得錘！見證李某某謊言破滅！】
他去圍脖宣傳一波，網友們蜂擁而至。
直播畫麵很簡單，一個防護服穿戴整齊的小蘿卜頭側身站在鏡頭前，看不清全臉。
她左手邊的黑板上詳細寫明了，李元賢的論文抄襲了哪些文章，錯誤的推論，以及亂填的數據，右邊白板上則寫了，她要做的對照組實驗，將直接證明李元賢之前的數據結論都是胡謅。
其實黑板上的內容就讓業內人士信了一大半。
但網友們對這些理論性東西不在意，他們其實就是看個稀奇，尤其這裡還潛伏著水軍帶節奏，一通瞎起哄，彈幕都給帶偏了。
【彆整過去那一套，光做絲蛋白生物材料有啥意思，整點高端的。】
【對啊！你說李元賢的實驗論據是錯誤的，你有本事也按他的論文做出來實驗啊！】
【都是約定俗成的那一套，依葫蘆畫瓢的做實驗誰不會一樣！給我，我也行啊。】
……
許飛沒想到無腦彈幕這麼多，要不是怕汙染蘇如伊的耳朵，他早就火力全開噴回去。
他怕蘇如伊受不了網友激，忙道：“如伊，你就做兩組對比實驗就足夠，其他都是嘴炮，不用搭理。”
蘇如伊眯了眯眼，對著攝像頭說：“我不接受任何對我專業能力的質疑。今天既然開直播，就敢接任何質疑者的挑釁。
其實做驗證李元賢論文有誤的實驗很簡單，隻需將絲蛋白材料技術複製對比就行。但沒意思，按你們的說法也不夠服眾。
這樣，我給你們半個小時時間商量，構思，投票。你們可以提任何與生化材料技術相關的實驗要求，虛幻的描述也行，我會完成直播間票數最高的三個。當然，不能危害他人公共安全。
儘管提，做不到算我輸！
但我若是全部做到，你們所有質疑者，都必須給我上社交平台道歉！”
實驗室裡的所有人震驚地看著蘇如伊，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見過狂的，沒見過這麼狂傲的！
給全網下挑戰？範圍是整個生化類材料？這範圍也太大了點吧！
戴著兜帽偷偷幫忙的周少雲被發言震得頭皮一麻，他呆滯地抬頭蘇如伊，什時候老爸的收徒口味變成這樣了。
直播間的足足十秒鐘沒有一條彈幕出現，下一瞬，幾乎被“666”“臥槽！”“全程高能！”整整齊齊刷屏過去。
躲在電腦後看視頻的李元賢悲憤了，雖然蘇如伊都還沒開始做實驗驗證，但對方那種蔑視的語氣，水軍都壓不住的活躍彈幕，仿佛預告著他已經輸了一樣。
囂張的要求，三十分鐘討論時間。蘇如伊這番言論迅速以最快的方式進入公共視角。
許多相關專業人士聞言也好奇地湧進來，提出了很多意見，比如“生成軟骨組織”“修複脊椎損傷”等。
但他們的聲音，相對喜歡搞事情的大眾而言實在太渺小，尤其裡麵還有故意攪渾水的水軍。
最後進入前三的選項分彆是。
能夠任意變大變小變軟變硬的生物材料。
能夠飄起來的生物技術。
能創造能源的生物技術。
業內人士一臉呆滯，集體認為這承諾要開天窗了，彆說做，短時間內想都想不到有什麼材料可以達成要求。
而原本欲哭無淚的李元賢笑了，笑得好不得意，好不開心，這他媽哪裡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實驗啊！一個都能難倒一片，結果還同時出現三個。
他忽然靈機一動，一個電話打給水軍，讓他們拚命刷一個言論。
而他的這個言論讓水軍頭頭掛了電話後，罕見地罵了金主一聲：“臥槽。這個金主真的是不當人啊！想出來的點子也太損。”
此時實驗室裡，所有人望著被票選出來的3個項目，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