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養家費月月不落,雖然我也沒用過,至少看著存折上不斷增加的數字心裡很舒服——正是這些數字變化阻止了我報警尋人的念頭。
沒關係的阪口先生,這筆錢就攢起來將來給你買假發用,或者還能給你挑塊喜歡的墓地。我絕對不是個吝嗇的妻子,也一定不會在幾十年後的未來力主拔你氧氣管。
當初到底是哪隻眼睛瞎了還是兩隻眼睛都瞎了,稀裡糊塗就被阪口先生帶進了區役所?嗯,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氣沒錯,問題是這人除了工作眼裡再無其他,未免帥得有些過了頭。話說是誰給了當年你一個預備社畜向女孩子求婚的勇氣?
菅原道真嗎?
醫生深吸一口氣攢足決心揭曉答案:“阪口太太,我很抱歉,您拔的那顆智齒由於體質以及初期護理不周等問題遲遲無法愈合傷口,反複炎症作用下誘發了……頭麵癌,對不起。”
哦,不就是那顆牙總也不肯被治愈?我已經很儘力了啊!酸辣甜鹹一概不碰,超過三十五度的食物就彆想讓我把它們送進嘴裡,你知道這對於一個激辣咖喱愛好者來說有多不容易嗎,我簡直連天照大神那份力氣都……等等!
頭麵癌?
我?
好像這才是第一章吧?
仿佛本人今年未滿二十五?
我愣在那裡和醫生比較了一會兒誰的眼睛大,他果然甘拜下風:“穿刺和切片已經證實,我建議您儘快做出決定,選擇接受後續治療會非常痛苦,但可以延續生命。我是說,如果情況好的話。”
“要怎麼治?”
能不死,我還是儘量不想死的,沒熬到阪口先生退休那天好邪笑著給他喂酸梅便當吃呢!怎麼可能甘心!
醫生一臉沉重:“您必須儘快接受放療和化療,然後采取手術的方式切掉病灶……”
我想了一下,既然是頭麵癌,那肯定就得長在臉上啦!切哪裡?切臉嗎?能順手再給我做個整形手術不?
除了大腦一開始“嗡”的那一下,我迅速冷靜下來。不冷靜也不行啊,越激動牙越疼……
媽的,要是不手賤去碰那顆智齒就好了,不就是時不時發炎麼……這一波算是飛躍大氣層,讓我不得不在命和臉之間做出取舍。
說實話……挺為難的,如果我那個好朋友還健在的話真想向他征求征求意見。作為全家死光光的大齡孤兒來說這種事還……很讓人難以抉擇。
嗯……幸虧我已經嫁出去了同時早早看清婚姻作為墳墓的真麵目,倒不必傷心沒了臉將來怎麼撈飯票。
雖然我自己就能把自己養活得挺好,生活軌跡中根本沒有飯票先生什麼事。
醫生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等到答案,他決定給我點時間好好思考人生,然後……時間一躍飛過兩個月。
在經曆堪比拷問酷刑的放療和化療後我憂鬱哀傷的看著滿床頭發欲哭無淚。自從拿起畫筆和數位板,就已經想到終有一天會強到白日飛升點亮世界的程度……但我沒預測到秀發們不是因為我爆肝而辭職。
唉……還好鱷魚老賊刀發得夠快及時完結了團滅之刃,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看見琦玉老師的大結局。追不完番什麼的實在是太痛苦了,關鍵是還找不到人把大結局燒給我。
回到眼下,我果然沒能在水逆的bgm裡鹹魚翻身。
不等手術開始病情就急轉直下,喘不過氣什麼的,窒息什麼的,還是彆再讓這個倒黴蛋繼續遭受痛苦折磨了。
真的很疼,很痛苦,很難受。綿綿密密持續不停的疼痛伴隨著缺氧感讓視線越發模糊,唯有頭頂那顆緊急按鈕的紅色仍舊顯眼奪目。我知道我需要睡眠哪怕長眠不起,但身體卻秉持著生物基因的執著反複提醒陷入昏暗的意識從缺氧中清醒。
看著緊急呼叫鍵心裡尋思是不是該伸手戳一下要求護士給點止疼藥,然而想了半天也沒辦法移動哪怕一根手指。
啊!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大概永遠也不會有塞阪口先生酸梅便當的那一天了。
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痛痛快快多享受幾頓地獄激辣咖喱飯,連同我那同樣運氣不佳的作家朋友沒能吃到的幾份兒一起咽進肚子裡。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某一個瞬間。
也許是遇到漂亮少年笑著問路卻被稱呼為“大媽”時,也許是買禮物激勵自己不小心從鏡子裡看到那兩個堪比僵屍的黑眼圈時,也許是獨自麵對玩具熊吃打折雙人套餐時,也許就是現在,當我想要抬手按下緊急呼救鈴卻做不到時。
我聽到一陣電子儀器的尖嘯,滿腦子都是再也吃不到激辣咖喱飯的遺憾。說實話,一開始阪口先生以辦公室為家時我也不是沒暗搓搓設想過萬一哪一天我領便當了這家夥是不是會像古早裡那樣驀然回首驚覺身後一片淒涼,就此心裡隻有工作和白月光……好吧,他不淒涼,我卻是真的要涼了,而且阪口先生也不會在意工作小姐以外的任何事。
就該讓他和他的工作或者和他的電腦結婚才對!社畜憑什麼擁有愛情與婚姻?
西內!阪口眼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