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著搖晃好友衣襟:“我下不了手!求求你,讓我恨你!”
“……知道了。”
弱不勝衣的白衣少女掰開她的手,流著眼淚站起來,攤開手。
旁邊立刻有人上前奉出木倉。
“紅葉!我愛你啊!紅葉?你不是說想要和我長相廝守的嗎?!”
男人伸開手向前走了兩步,尾崎紅葉抓著散落下來的鬢發堵住耳朵:“閉嘴!閉嘴!閉嘴!”
吹雪胳膊上腿上的沒能遮掩住的鞭痕鮮血淋漓,就隻為了這自私的愛嗎?
“我恨你!我恨你讓我看到太陽!”
她捂著臉背過身去,槍聲響起,重物落地後少女大聲哭泣,幾乎背過氣去。
“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我不會讓人傷害你。”
白衣少女下令前來尋找的成員撤離現場,尾崎紅葉被交給森鷗外安排的人,她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作之助,我想吃個可麗餅。”
女孩仿佛快要融化在陽光下,少年皺眉看著她“唔”了一聲,收起武器轉身毫無防備向外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繁華的商業廣場上,矢田吹雪抬手朝他後背開了一槍。
她是個出色的醫生,子彈穿透身體卻不致命,【天、衣無縫】根本無法被觸發。
眼看警察從遠處趕來,織田作之助很快就會進醫院,痊愈後進入警察局,作為PortMafia的卒子,又是個未成年人,他最多也就在少年院住上個一年半載即可重獲自由。
到那時誰還會記得一個底層成員的死活?
矢田吹雪趁亂隱入人群,最後她還想再做一件事。能為朋友做的事不多,難得有機會自然不願意錯過。
老首領身邊的人,即便護衛也不允許攜帶武器,她就更不可能碰到這些。
少女低頭穿過人海回到港口,在無數守衛低頭問候中一改往日作風先行向負一層的下沉花園走去。
大塚正在拿幾個新來的女孩撒氣,竹篾抽打在不會留疤的小腿肚子上,頭頂茶杯的小女孩連聲都不敢出。
“大塚大姐。”
她微笑著走出幽暗通道,舉止得體,神態優雅。大塚聞聲一看是她,更加生氣——所謂遷怒,也就是那麼回事。
一身絳色和服的中年女人站起來:“你來這兒乾嘛,趕緊回首領身邊小心服侍,挨了打也不長記性!”
“我來向您告彆。”少女近了幾步,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舉起槍拉開保險,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紅葉受罰無可避免,但她有辦法讓她不至於被糟踐得太過不堪。
無法解決噩夢,就隻能解決製造噩夢的人了。
血濺了一地,下沉花園裡的金絲雀們嚇得兩股戰戰,直到矢田吹雪被帶去見首領她們才敢互相攙扶著走出來確認。
“真的死了……”
“……”
話最少,看上去最溫柔,最是逆來順受,下手卻最狠。果斷決絕,不給人留任何餘地。
矢田吹雪本以為自己馬上就會變成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不料老首領聽說一切後大笑著將扶手拍得山響:“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才夠味兒!軟綿綿蔫了吧唧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被眾人壓著跪在地上的少女一言不發並沒有因為他在笑而竊喜,果然,他在一場大笑後又變了臉:“你殺了大塚,誰來給組織調1教那些野丫頭?”
“組織成員之間不得內鬥,你把這些都扔到腦後了?”
“是不是老夫平時寵你寵得太多,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乾部也好,其他成員也好,沒有人敢上前求情。就連森醫生也保持著一貫以來的微笑俯視著身陷蛛網的蝴蝶。
“大塚,很可疑。”她沒有抬頭,聲線平穩:“組織裡任何成年男人,沒有您的許可都禁止進入下沉花園,尾崎紅葉在哪裡遇上那個人呢?一個臥底,竟能混進真正成員都不可染指之地……”
“哦,你倒是忠心耿耿了?”老者似笑非笑的摸摸下巴,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孩這才露出皎月般的臉:“我對您的忠誠經得起考驗,毋庸置疑!”
“嗯,看得出來。”他揮揮手,壓著她的人退下去,矢田吹雪一直等到上麵傳來叫起的聲音才從地上爬起來。老首領咂咂嘴:“但是老夫不喜歡自作主張的女人,念在你還小,頭一次,又是出於對老夫的忠心,倒也不是不能原諒。”
“五十鞭子,自己去領吧。尾崎紅葉迷途知返,一百鞭子,大塚的活兒今後就歸她了,吃過一回苦頭,總該長大點。”
大塚不但是負責輸出“高級貨”的人,更是情報組乾部,老首領這麼做不過權宜之計。他老了,最近身體越發沉重,每天晚上都有種即將窒息的錯覺,他懷疑有人想要暗害自己,眼下這個人就躲在這間房間裡。
尾崎紅葉也好,矢田吹雪也好,都隻是沒什麼本事的愚蠢女人,在他手裡如同寵物傀儡一般,想怎麼挪動就怎麼挪動,想捧起來就捧起來,想扔開就扔開。蠢貨待在高位上也隻是蠢貨,等他處理掉那個藏在暗處狼子野心的家夥再更換人手,這段時間先讓她占個位置。
打發掉這件事,另有人上前彙報此次行動的傷亡損失。老首領根本不在意死了幾個底層成員,殺光臥底和接應的警察,這讓他心頭舒爽:“吹雪這個姑娘,笨是笨了點,還好聽話。”
站在他身後的森鷗外差點沒笑出聲。
她笨?看來這老東西是真老糊塗了,可以開始著手準備送他最後一程。
首領陰鶩的視線掃過身前一片單膝跪下的年輕人,會是誰呢?
*
從行刑室回來,矢田吹雪再次陷入高燒之中。這回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安安靜靜在病床上躺了三天,醒來後安安靜靜跪在首領腳邊替他錘腿。
“小吹雪啊……你說,老夫是不是真的老了?”他靠在自己的王座上,目光掃過,少女馬上明白要洗乾淨手給他剝葡萄剝桔子。
為了保證安全,房間裡連把水果刀也沒有,所有水果又必須當著首領的麵處理,那就隻能吃這些不用刀切也可以的種類。
少女的指甲乾乾淨淨剪至平齊,沒有任何衛生方麵的失誤。她將剔去種子的果肉送到老者嘴邊:“一定是誰故意說您的壞話了?我去殺了他!”
“嘖,女孩子家家,不要張口閉口殺殺殺。優雅些,香噴噴的,安安靜靜的,弄點讓人賞心悅目的高雅玩意兒就行了。”
他推開她又送上來的甜葡萄:“你下去,替我傳話讓五大乾部上來。”
“是。”她溫順的放下水果,洗乾淨手端起果盤躬身退下,將剩下的食物交給門外護衛處理掉。走進另一條走廊就在窗邊看到了憂鬱的異國男子:“蘭堂先生!”
女孩邁開腳步,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張開手撲入男子懷中:“蘭堂先生,我好害怕!首領又在問我他是不是老了。”
上一個回答錯的人現在屍體還掛在外麵。
男人將她攬入懷中不敢用力:“不怕不怕,傷口還疼嗎?”
少女的眼淚一串一串,撲簌簌的像是冬天房簷上滾落下來的冰珠。
“……”麵對這樣的女孩子,理智什麼的,基本上沒有夠用的時候。
“我的珍珠,送你一支玫瑰花,讓它開在我心上。”他攤開手,淡金色立方體中懸浮著嬌豔花朵:“喜歡嗎?”
“喜歡。”她破涕為笑,從他的異能力中摘下那朵花比在自己頭上:“好看?”
“好看。”
怪不得森鷗外不許她穿紅色衣裙,太可怕了,染上血色的她美豔如同吸血鬼女王。他從她手上接過玫瑰輕吻,又將這支花攢在她烏黑發間:“你是我的光,是我眼睛裡不肯藍的那片海。”
她低下頭偷偷笑了兩聲,露出十六歲女孩應該有的羞澀:“您不會離開我,對嗎?”
高大的男人將她抱起來:“是的,我不會離開你。”
“既然您答應了。如果有一天,”少女抬起頭看著他棕色的眼睛:“如果有一天蘭堂先生要離開……”
她皺起眉:“就沉睡在海底吧。”
“好。”蘭堂笑了:“永遠停留在溫柔的海底,永遠陪伴著你。”
她細弱的手臂撐在他肩膀上,拉近距離在他臉頰碰了一下:“說定了哦,反悔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針。”
對方急忙放下她微微拉開距離:“這是親吻嗎?我的小珍珠,我的小小姐,你還沒到學習這件事的年齡。”
他抬起手比了比她的頭頂:“等你長大了,我會親自教你這些。”
老首領,也該到去地獄的年齡了。就是因為有這種霸占著資源不肯主動滾蛋的老傻瓜,這個世界才顯得尤其讓人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