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當那個肯定地“是”字落下,傅明予似乎還笑了聲。
阮思嫻瞬間察覺之前的對話不太對勁兒,連賀蘭峰也斜著眼睛覷他們倆。
傅明予那意思就像跟她說“歡迎你來試試我是製冷還是製熱。”
甚至還感覺到後背有道目光盯著她。
阮思嫻張了張嘴,她發現自己又掉坑裡了。
她莫名想起之前的有些事情,從拋開對他的負麵情緒的角度來看——其實他從一開始對自己就有點特彆。
比如非要去她家裡吃晚飯,比如陪她去派出所,比如那天晚上因為她一條消息就去酒吧找她。
甚至連被她甩了一巴掌都忍過去了,如果換彆人打了傅明予一巴掌,他會怎麼樣?
可能會讓對方死吧。
阮思嫻猛地發覺,他對她的縱容早就超出了一般男女關係。
心思一慌,垂眼看向主儀表盤,上麵冰冷的數據及時拉回了她的神思。
她皺了皺眉,一臉冷漠地說:“教員還在這裡,你彆亂說話,不然即便你是老板我們也可以命令你離開駕駛艙。”
傅明予舌頭抵著腮幫笑了下,扭頭看窗外。
賀蘭峰撇著嘴抖了抖眉毛,也不再說話。
一時之間,駕駛艙安靜了下來。
駕駛艙門“扣扣”兩聲,乘務長打了a進來。
賀蘭峰清了清嗓子,接了a,並說道:“大家喝點東西吧。”
駕駛艙門打開,乘務長進來,問道:“傅總,賀蘭教員,阮副,要喝點什麼嗎?”
阮思嫻和傅明予異口同聲道:“咖啡不要糖。”
空氣凝滯了片刻,賀蘭峰憋笑,“我看你倆還挺有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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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飛機後,柏揚已經安排好司機,同傅明予直接前往奚城。
清晨的大霧到了中午還沒消散,高速公路上的車流停滯不前,柏揚時不時看幾眼腕表。
這段時間傅明予因為飛行品質監控改革這事兒長期熬夜,飲食不規律,腸胃出了問題,醫生囑咐一定要按時吃飯,但是看現在的情況,在會議之前是趕不上一頓午飯了。
偏偏今天是國際進口博覽會,世界各大廠商前來招標,是今年世行的重要項目之一,預計又是一整個下午的與會。
如柏揚所料,兩個小時後,他們幾乎是踩點到達會議中心。
與會人員與廠商代表已經就位,現場人滿為患,卻也安靜有序。
工作人員引著傅明予前往第一排的席位,桌麵擺著傅明予的銘牌,他落座後,周圍與會人員陸陸續續上來寒暄。
一隻隻手伸過來,伴隨著對方的自我介紹,一個接一個沒停歇過。
直到會議台上主持人開始調試話筒,最後一個交談的人才離去。
傅明予坐下理了理袖口,麵前又伸過來一隻手。
抬眼一看,目光隨即懶散地撇開。
“你倒是比我還會踩點。”
“那當然,高中那會兒我就絕對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宴安在傅明予身旁坐下,問道,“聽說你最近在做飛行品質監控改革?”
“嗯。”
兩人平時雖然不太對付,但是在工作上,兩家關係深厚,他與宴安向來和平相處。
自從前段時間俞副駕所執行航班備降撫都後,傅明予便開始著手做一件事。
他提出由世航開始,進行飛行品質監控全麵改革,推翻沿用了二十餘年的準則,在航空公司裡也不是秘密,同時也激起千層浪。
但宴安並不意外,這件事早晚會有人來做,隻是沒想到會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傅明予,“你怎麼突然想起做這個了?”
傅明予麵色平靜,似乎隻是在講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從我上任那一年就想做了,前段時間一個副駕急性膽囊炎備降事件是一個契機。”
傅明予說得輕巧,然而宴安不是不明白這事兒有多難。
qar引入的飛行品質監控早期確實對於飛行員規範運行確實起到了積極正麵的作用,並且讓起步的航空公司有了管理的範本。
但是近年來qar的濫用後果已經越來越明顯,而這些影響已經遠遠大於它的正麵意義。
因為飛行員擔心受到qar處罰,因而把一個簡單事件惡化到嚴重事件,例如種種擦機尾、低油量著陸事件的發生。
可是要改革,就拿要出更有說服力的試行方案,來推翻因其根深蒂固的使用曆史與權威性。
宴安持著悲觀態度搖了搖頭:“何必呢,費力不討好,你玩兒不過那群固步自封的老古董。”
傅明予盯著led屏,目光清亮,語氣裡卻有十足的強硬,“話彆說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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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同時,會議也在這時候正式開始。
近六個小時的會議到結尾時已經是宴安忍耐的極限,他扭著脖子,眼皮沉得上下打架,轉頭一看,傅明予倒是一直沒出現倦態。
這人就不會累嗎?
宴安百無聊賴拿出手機翻了翻,打開微博就看見世航官博一分鐘前更新了世航今年飛行學院全國巡回招生啟幕的宣傳微博,同時附上了九張圖片。
阮思嫻的單人照片在最重要。
宴安裝出一幅辦公事的樣子,板著臉點開最中間那張。
鄭幼安拍的照片雖然氣質不符合航空業,但單從人像上來說是極美的。
宴安看了許久,最終沒忍住,拿著手機問旁邊的人:“你們公司這宣傳照,有沒有原圖?”
傅明予目光一寸寸地上下打量宴安,隨後彆開頭,淡漠地開口:“沒有。”
宴安早就習慣了傅明予的態度,也沒說什麼,繼續玩兒手機。
可是幾秒後,他回味過來,剛剛那句話的語氣不對勁啊。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放下手機,叩了叩桌子。
“傅明予。”他挑眉,一字一句道,“我早就想說了,你是不是喜歡阮思嫻?”
“是。”
意料之中的肯定回答,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宴安氣笑,張了半天嘴,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真的、真的……”宴安氣得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冷靜了一會兒,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突然又笑了。
“傅明予,阮思嫻對你什麼態度你不清楚嗎?你跟這兒湊什麼熱鬨?”
什麼態度麼?
就像那一巴掌一樣,打過了,臉上的巴掌印消失了,兩人的恩怨也徹底一筆勾銷了。
但每每想起她,心裡有時候會刺一下,有時候又癢一下。
與其這樣不上不下,不如把它牢牢握住,到時候就知道她到底是變成一根針紮進去,還是化作一處柔軟躺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