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了下去,如同熄滅的火燭。
鬼影上前撫他鼻息,竟是氣息已絕。
李眠溪眼睜睜地望著鬼影附在死去的季父身上,眼睜睜地望著“季父”重新睜開眼睛,不禁駭然失色。
林煙嵐道:“薑帝陛下雖是公認的喜怒無常,卻絕非陰詭小人!這個時間段,難道是……牢山八十一山鬼!”
風越辭輕輕頷首。
李眠溪氣得發抖,道:“太可惡了!”
風越辭抬頭看向天邊,日升月落,便是三天過了。
午夜時,鑼鼓一聲響,萬家燈火未熄,照映點點星光,就如同人們心中最微弱的期待與等候。
但阿妍始終沒有回來。
“都主!不好了!不僅僅是普通百姓……有修者撐不住倒下了!”
“季父”站在城牆之上,臉上帶著異樣的冷漠,道:“城中修者占三成,普通人占七成,卻是疫病傳染的根源!為今之計,唯有……屠城以救城!”
“什麼!”
“我不想這麼做,但為了花都,我願意做這個千古罪人!是叫大家一起去死,還是讓剩下的三成人延續花都的血脈?我們沒有選擇!”
林煙嵐捂住了嘴唇。
李眠溪驚怒交加,道:“他怎麼能這麼做?那是多少人命啊!道君,您快想想辦法……”
薑桓語帶輕嘲,搖頭道:“小朋友,彆入戲太深了。你當你們道君是神麼?縱然是神,也承受不起逆轉時光的代價。已經發生的事,是無法挽回的。”
風越辭靜靜地站著,未置一詞,衣袖垂落,無風而飄,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出漫天的血光。
李眠溪畢竟年紀尚輕,縱然知道眼前是幻境,卻仍見不得這無邊的殺戮,他奔跑上前,拚命阻攔:“不可以!快住手!你們這是自相殘殺!不可以啊!”
在生死麵前,親人,朋友,愛人,一切都成了笑話。
李眠溪親眼看到一個修行者哭著捏斷了老父的脖頸,他如遭雷劈,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
風越辭走過去,微微彎腰,朝他伸出手。
李眠溪怔了怔,拉住他的手,呆呆道:“道君,我不明白。”
一場災禍,寥寥數言,便讓這世外桃源分崩離析。
薑桓嘴角三分笑,顯得異常涼薄,道:“很簡單啊,毀城以殺人為下,殺人以攻心為上。人心散了,城不攻自破。”
李眠溪冷不禁打了個哆嗦。
風越辭看了薑桓一眼,淡淡道:“薑公子深諳其中之道。”
薑桓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君,彆拐著彎損我啊,我這人隻愛聽讚美的話。”
李眠溪:“……”
林煙嵐道:“那些人未必不想與七成百姓同生共死,隻是鬼影用所謂的‘大義’迷惑了他們!他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在乎花都的存亡!他們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花都!”
最可怕的是,她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竟然覺得這最殘忍的事情是唯一的選擇。
“難怪區區八十一山鬼能毀了近百座城池!”
史書上寥寥數言,埋葬了多少冤魂。
“住手!”
一道怒極的清嘯聲混雜著刀劍爭鳴聲響起,陳無方揮劍橫掃出一片空地,身後有無數人攙扶著走在一起。
動手的修者從四麵八方圍過來,卻被他硬生生衝出了一條道路。
但他顧忌著,沒有傷及一人。
“季父”站在城牆之上,麵無表情道:“無方!退開!”
陳無方亦麵無表情回道:“都主,恕無方不能退。”
“季父”喝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陳無方道:“都主,您忘了嗎?我是您親自為大小姐挑選出的護衛,我曾在您跟前立誓,這一生不懼天地,不畏鬼神,隻唯大小姐之命是從!”
他擲劍入地,平地起煙塵,升起遮天的結界。
今日之前,誰也想不到季大小姐身旁影子一般的陳無方會有這樣的實力。
“季父”臉色微變,沉聲道:“三日已過,阿妍沒有回來!你這是要害所有人一起死!”
陳無方道:“她答應過,就一定會回來。都主,屠城之令何等誅心,哪怕這些人活了下來,也要背負滿城罪孽!哪怕來日血脈延續,使花都恢複往日繁華,也洗不清這一夜的血!您這是在救城,還是在毀城?”
“放肆!”
“花都的存亡,從來不是活著的人。縱然此地變成一座空城,也好過堆滿了行屍走肉!您要屠城,且從無方屍體上踏過去,否則我必然守著大家,等到大小姐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