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珠連夢, 琴聲為引。
四周籠罩著濃厚的霧氣, 伸手不見五指, 左右亦瞧不見人影。
吳雙涯看不見, 走著便撞到了人,“嘶”了一聲, 道:“什麼鬼地方?”
林煙嵐扶他一把, 提醒道:“雙涯,跟著道君琴聲走, 當心迷路。”
風越辭緩步而行, 單手撫琴, 流轉光點散如翩躚起舞的靈蝶, 飛舞間驅散迷霧。
薑桓護他左右,目光片刻未離。
不多時, 霧氣儘散,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城池,但見十裡杏林,花落如雪,城內少有高樓建築, 而多為藥廬屋舍, 花圃草田。
吳雙涯驚道:“煙嵐姐, 這跟你們家好像啊!”
林煙嵐也很迷惑, 仔細看了看, 道:“這裡莫非是……”
風越辭收琴, 回道:“蘭溪城。”
林煙嵐怔了怔, 道:“玉壺杏林和蘭溪城,冬靈怎麼會夢到這些?”
薑桓道:“看看就知道了。”
先前入過陰魔記憶幻境,又看過自己的,一回生二回熟,薑桓也不急,牽著風越辭的手,就當看景遊玩來了。
走了片刻,林煙嵐腳步頓住,視線緊緊盯著前方,脫口道:“冬靈!”
山林間,白衣小姑娘背著竹簍,一蹦一跳地跑下來,嘴裡輕輕哼著小調,清秀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笑意。
她一路跑回藥廬,路上來往之人皆與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笑著回應。
藥廬中,不少與她年紀相仿的孩童在那挑揀草藥,前方有位婦人正溫聲講解著什麼。
“阿娘!”
“嵐兒回來了。”
婦人接過她背上的竹簍,搖頭道:“你又去給玉壺杏林澆水了?”
小姑娘道:“是呀,自從爹爹去後,玉壺杏林就再也沒開過花了。魔王陛下賜予我們信物,若是我們沒有照顧好,那陛下該有多失望啊。”
婦人道:“傻孩子,開不開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願意用它去救更多人,如此才真是不負陛下用意。”
小姑娘連連點頭,笑彎了眼眸,道:“長老們說了,等我長大就讓我接任城主之位,可我不想當城主,我想帶著玉壺杏林去雲遊天下,行醫濟世,拯救更多的人脫離苦海!”
婦人摸摸她的頭,目露欣慰之色,道:“好孩子。”
杏林深處,玉壺孤零零地高懸上空。
自從上一任城主離世,玉壺杏林就好似被封禁了一般,誰也無法再動用。
一開始還會有很多人過來嘗試,後來大家便歇了心思。
在大家看來,信物認主,怕是隻有出現新的城主,才會重新解封。
唯有小姑娘風雨無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日必然前往陪伴,或澆水,或剪枝,或是在那自言自語地聊天。
在她眼中,信物不是靈寶死物,儼然已是形同親友。
“你可是魔王陛下賜予的,定然有靈性。爹爹去後,再沒人陪你了,我猜你肯定很寂寞吧。”
“杏林,你要等等我呀,等我長大,就可以帶你去外邊看一看了!”
她一直等待著,然而等了十三年,卻始終沒有長大,一直是那副七歲孩童的模樣。
“林嵐是個好孩子,可她長不大啊!”
“我們也心疼她,這些年為她想儘辦法,可是夫人,沒有用啊!”
“我們絕不能有這樣的城主!蘭溪城是醫仙聖地,傳出去我們連城主都治不好,還有何立足之地?”
“夫人,求您了,彆固執了!”
小姑娘躲在門後,親耳聽到了母親與叔伯長老們的爭吵,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捂著嘴跑去了杏林中。
奔跑中,腳下被樹枝絆倒,她一下子摔在林中,嗚咽聲再也忍不住傳了出來。
她哭得太傷心了。
林煙嵐看著,也跟著紅了眼眶,禁不住上前想要抱一抱她,叫她彆再哭了。
但伸出的手卻從小姑娘身形中穿透了過去。
薑桓冷眼旁觀,道:“林姑娘,你覺得她是你妹妹林冬靈嗎?”
林煙嵐本想立即說是,卻不知為何停頓了一瞬,喃喃道:“我不知道,但我看她時,感覺很熟悉很親近。”
吳雙涯一臉狀況外,道:“這是冬靈的夢,不是她還能是誰?不過她做的夢怎麼奇奇怪怪的,居然夢到自己長不大?她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啊。”
薑桓道:“她腦子裡裝的什麼不清楚,但你腦子裡裝的一定都是草。”
吳雙涯擼袖子,怒道:“……彆以為我打不過你就怕你!”
薑桓:“哦?”
吳雙涯氣哼哼地一偏頭,轉向風越辭告狀:“道君!你看他!”
風越辭正凝神望著杏林,沒聽清他們講什麼,被他一喊,便微微側身,回眸看來。他目光清澄寧靜,光影中美好得不真切,叫人有一種做什麼事都會被包容之感。
吳雙涯當即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沒,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