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在這個副本裡,Boss海神喜好人類做角色扮演,熱愛人類們在他麵前為了完成劇本而焦慮恐懼。
運氣好的,抽到正常的標簽,扮演師生、好友、情侶……運氣糟糕的玩家,一旦摸到“仇人”牌就得與隊友自相殘殺,至少表麵如此,否則在下一階段將被判斷任務失敗,抹殺而死。
【你抽到情侶卡,還不錯。】
‘嗯。’
【就是不知道哪個人和你抽到同一標簽了。】
談鬱無所謂與誰扮演情侶,他對這個副本不太熟悉,原著裡男主回憶海神副本,不知為何語焉不詳得仿佛在寫意識流詩歌,勉強隻能看出幾個關鍵劇情點和走向。
在他隨機拿到了情侶標簽之後,傅嵐帛麵色稍緩,鏡片下的眼睫微垂:“還好你沒有抽到仇人簽。”
談鬱垂首站在他左手邊,烏濃的發絲垂落在耳後,襯得那塊耳廓和脖頸的膚色在冷光下更蒼白。
在場的幾個男人都看了看他沉思的模樣,又緩緩收回目光。
不知道誰會抽到下一個情侶標簽。
“仇人簽很麻煩。”
談鬱回答。
“是,需要反目殘殺,否則海怪不會滿意。”
傅嵐帛垂下眼,金絲眼鏡下的眸光微動,他自己上前觸碰轉盤。
指針停在了左下區域。
——上級。
籍林邦一言不發,第三個走上前轉盤。
——朋友。
周束也拿到了“朋友”的標簽。
第五堯是“下屬”,與傅嵐帛對應。
這一標簽下的兩個人需要對應上下級關係,上級可以命令下屬,且下屬必須同意對方的要求。
幾個標簽抽完,籍林邦眨了下眼睛,看著談鬱說:“好消息是沒有人抽到‘仇人’……不過,下一階段還會繼續抽標簽的。現在還有一個沒有拿到。”
實際上已經不必猜誰是和談鬱對應的隊友了。
按照規則,標簽兩兩對應,剩下那個人的標簽一定也是情侶。
“隻剩下我了,”查禮然懶散地俯身轉了下轉盤,不等它停下來,抬眸對站在一旁的談鬱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靨,“我們以後就是情侶了。”
眼角瞥見轉盤上的兩字,談鬱默念了一遍“情侶”,他心中沒有多少波瀾,畢竟隻是遊戲角色關係扮演。
海怪的偏好是把玩家視為提線木偶,讓他們在舞台上表演到它儘興為止。
想到這兒,他思索著與身旁的白發男人說:“接下來需要做什麼?”
“都說是情侶……當然是談戀愛了。”查禮然揚眉,驀地一笑,又將自己的衛衣脫下來遞給他,“先把衣服穿好。”
裹著溫熱體溫的白色衛衣蓋在他身上,談鬱道了句謝,低頭穿上了。他半夜醒來到廚房倒水,衣冠不整,之前在軍校裡待慣了不覺得多少不妥,被這麼一提才想起隊友裡有一位女士。
衛衣遮掩了他的身體,以及剛剛投射而來的其他男人的視線。
談鬱無所察覺,正低頭仔細整理衛衣的抽繩。
周束望著桌上的黑色轉盤,心中湧起一絲不安,她起身道:“遊戲已經開始了,大家務必注意安全……之後的每一日都可能發生可怕的事,但所有角色必須按標簽印象行事,不能惹惱海神。我之前看過攻略,通常在第二階段之前,海神會在彆墅裡外露臉出現,或者留下線索,玩家如果能在這時候擊殺它,遊戲就提前結束了。”
籍林邦聽她說完就已經進入了遊戲狀態,他將目光從談鬱身上收回,拍了拍周束的肩膀莞爾說:“晚點我們離開副本就去和其他人聚會,我之前約好了。”
他說得自然而輕快,仿佛他與周束的確是一對線下摯友。
按照角色設定,談鬱也應該對查禮然發表一些情侶的親密言論。
他皺眉想了下,不確定自己應該說什麼,關心,或者做點彆的行為?
倒是查禮然輕車熟路地搭上他的肩膀,低頭說:“回房間嗎,男朋友?”
他笑起來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眼底那種明顯的愉悅感衝淡了眉目間固有的戾氣。
顯然查禮然抽到輕鬆的標簽之後心情很不錯。
在他思索的時候,查禮然又湊近了一點,手指勾著他的下頜:“乾嘛不理我。”
男人說話時有很淡的煙的味道。
“回去了。”
談鬱把他的手撥開,自己往房間走去。
幾個人的房間都挨在一起擺在一樓,談鬱的房間左右各是查禮然與傅嵐帛,兩人順路。
推開門,正要走進去,手腕被輕輕拽住了。
“還有兩個小時就是早晨了,先和你說一句早安。”
白發的年輕男人站在他身後,抱臂與他說了句角色扮演似的親昵台詞。
他低著頭,目光微閃,兩人之間距離很近,談鬱能看清他墨綠瞳仁裡細微的紋路和較真的神情。
……查禮然在扮演情侶這方麵似乎很有興致。
談鬱這般想著,也認真與他說:“早安。”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取悅了查禮然,他忽然嗤笑道:“你真可愛啊,男朋友。”
“有嗎。”
“你好像一隻脾氣很壞的貓,是不是之前被我養過呢?”
說完,查禮然說著,又貼近了些許,手臂撐在牆麵上,低下頭輕吻了他的臉頰。
查禮然性情古怪,皮囊下是一片擅長暴力、情緒激烈的靈魂,但他印下來的吻卻是軟的。
男人做完了這件事,又略微翹起嘴角看著他,重複了一遍早安,語氣裡全是甜蜜意味。
這雙眼白多於瞳仁的綠眸這樣微笑著,叫談鬱想起初春消融湖麵下湍急湧動的河水。
這種情況在以前也發生過,那些角色們主動或隱秘地向他傳達相似的壓抑感情。
或許查禮然就是一塊不知為何飄散在副本裡的靈魂碎片。
門關上了。
談鬱倚在床頭,翻開床頭櫃上的一本旅遊手冊書,這本手冊每個房間都出現了一本,內容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大概介紹了海灘景點的曆史,貼了十幾頁的圖片,唯一讓人覺得詭異的是照片裡全是遊客,人山人海的海灘仿佛下餃子般擁擠,現在卻隻有一把孤零零的遮陽傘了。
是因為海神出現了嗎,遊客不敢再來。
所有玩家此時都在等待海怪的二輪審判。
談鬱看了眼手冊上寫著的“歡迎光臨”,將它放在一邊,躺下小憩了一會兒。
剛入睡不久,他就做了個噩夢。
近似於鬼壓床的場景,意識蘇醒了,身體仍在沉睡。
房間裡昏暗、安靜,外麵傳來陣陣遙遠的海浪聲。
他光裸的腳踝感知到了一種古怪的觸感……粘稠又光滑、濕潤,一股冷意,像是被一團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大章魚纏著腳踝上。
慢吞吞地,那團非人的粘稠物質往上滑動,沿路爬上了他的小腿,留下一道濕滑的水漬。
與此同時,他的雙手也感受到了同樣的奇怪觸感。
這是……海怪的一部分嗎。
談鬱一瞬間醒來了。
灰色的天花板、一台吊燈,耳畔仍然是海水的聲音。
他坐起身,揉了下手腕。
……房間裡隱約有一股海水的氣味。
談鬱皺了眉。
噩夢是海怪作祟?
他乾脆地起身脫掉了衣服,進了浴室衝澡。
不多久,他聽見外頭傳來了叩門聲。
“怎麼了?”
談鬱打開門,問道。
傅嵐帛本是想提醒他外麵已經出事。
入眼是門框裡站著的少年,浴巾是白色的,往上也是一片雪白……他不由得走神了片刻。
“進來說。”
談鬱以為是不方便在外麵說的事,側身讓他進來。
他扯了一條毛巾,隨意擦了下頭發,將門合上。
男人站在床邊,無意瞥見床上散落的幾件衣物,迅速撇開了眼。
談鬱卻像是沒有察覺,擦著頭發問他:“有事?”
黑發濕漉漉滴著水,睫毛沾染著水汽,那雙往日冷冽的藍眸也仿佛被水霧朦朧得更溫和了些許。
“你昨晚有聽到聲音嗎?”傅嵐帛盯著他的臉,略微停頓了片刻,“外麵出事了,廚房的幾個水杯被砸在地上……周束不見了。”
周束?
談鬱不免詫異。
海怪這麼快就開始製造詭異事件了。
失蹤,未必是死亡結局。
他斟酌道:“其他人都知道了?我換衣服,等下我們去彆墅外麵看看。”
傅嵐帛應了聲,下一刻就見到少年背過身,彎下腰去取床上的衛衣,瘦削柔韌的一截腰被浴巾隔斷,脊背仿佛是畫師仔細勾勒的弧度,水滴緩緩從肩頭滑落,滲入到腰窩裡。
偏偏是查禮然抽到了那個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