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鬱應了聲,走到客廳,這時候發覺其餘人都齊全了,正散落在客廳各個位置和角落裡沉默。周束也在屋子裡,麵色憔悴,對上他的眼神時,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些閃躲。
這種氣氛,談鬱一下子猜到了緣由。
“在等我?”
談鬱問他們。
籍林邦抱臂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胸前橫著的手臂布滿了蟒蛇的紋身,這時候抬眸看著他,微笑說:“剛剛才說到你。”
“說什麼?”
“沒什麼,隻是在猜為什麼還沒有到下一個副本。好像被認為操縱了,不,應該不是人類吧?遊戲之所以無法下線,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程序失控。”
談鬱聽著他的發言,心不在焉地問:“所以?”
“照理說,當玩家被海神抓住,遊戲即刻將被判定為玩家失敗。但是你被帶走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發生。當然,我不在現場,具體時間差也不清楚。最知道內情的應該是查禮然吧。”
如果被抓走的不是玩家,而是NPC甚至是Boss……那麼這個矛盾迎刃而解。
查禮然眼底露出不快的神色:“我不清楚。”
“大家都喜歡你啊,談鬱,”籍林邦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但是……你到底是什麼?”
被發現了。
談鬱心底沒有多少緊繃感。
劇情終於過半了。
接下來就是被團滅後的玩家們集體回檔到監獄副本,先一步強行控製了典獄長Boss,最終找到了離開遊戲的方式。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身旁的幾張臉,垂下眼簾,說:“抱歉。”
第二句話沒能說出來就被查禮然打斷了。
“我不在意你是什麼……雖然昨晚你不回答的時候我也猜到了。”查禮然也以類似的、模糊不清的眼神望著他,“你真的是Boss?還是被困在這裡的人類……”
“不是,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角色,靈魂的意識嗎?但我在不同世界裡都出現過。如果你找到真相可以寫出來。”
談鬱解釋完這句話,驅動了遊戲係統賦予他的懸浮在麵板上的技能。
這也是他唯一一個技能,毀滅。
也許可以改名為重啟。
下一刻,在海邊的彆墅裡,驟然掀起了灼熱的氣浪,將這個屋子都摧毀,一瞬間所有玩家血條全空了,畫麵變成黑白,進入到死亡結局。
[‘您已死亡’]
[‘是否回檔’]
[yes/no]
……
[恭喜!已回檔至:監獄副本]
[祝您好運。]
與此同時。
談鬱再一次漂浮在識海裡。
遊戲係統正在重置副本數據,等候傳輸。
他本以為玩家們因為團滅的事情,至少研究個一兩天才決定回檔監獄副本,沒想到當天他們就陸續進入監獄了。
係統也詫異不已:【這麼快就副本重啟了,玩家們很著急啊,來勢洶洶……大概是想向你報仇吧。】
‘全都在監獄裡了?’
【嗯,籍林邦也去這個副本了,同一批。】
‘第五堯也是靈魂碎片,我覺得熟悉……其他人也給我這種感覺,這些角色之所以出現,全都是某個人的意識作祟嗎。’
【你已經和多位男主男配糾纏不清了,按慣例,你的猜測沒錯。】
‘嗯……在這個世界,我會被他們殺掉。’
【也許更糟糕呢。】
‘比如?’
【他們現在一定非常生你的氣,也許不擇手段對付你……對你做可怕的事,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雖然你是典獄長,他們隻是犯人,但現在他們有第一次過副本的經驗了。】
【原著裡他們在第二次監獄副本就把你處理了,且找到了離開遊戲的方式——殺掉所有可疑的、擁有自我意識的Boss和NPC,顯然你死在某人的槍口之下。】
再醒來時,談鬱的視野是一盞灰黑的吊燈。
這是在飛船內部。
帝國首都星的飛船載著他抵達荒涼偏僻的監獄星球,這是他來到監獄星的第一日。按照之前的劇情,五個監獄工作人員都出來迎接他。
電子時鐘倒退到了這一時間節點,他與傅嵐帛、周束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飛船緩緩降落,艙門大開。
談鬱往外看了眼,那兩個人與獄警NPC都立在空曠地,遠遠望著他。
他回憶著第一次見麵時所說的話,走上前,垂眸與傅嵐帛為首的獄警們自我介紹。
傅嵐帛也如初見般向他微微一笑,說:“歡迎你。”
談鬱掀了掀眼皮,視線往上抬,單薄蒼白的眼皮上隱隱可見青紫的血管,一撮濃密的睫毛宛如扇子攏著碧藍的冷冽眼睛,在午後的陽光之下閃爍如冬日湛藍湖水般的冷酷瀲灩。
第一次見到監獄長,傅嵐帛就認為對方委實是個冷美人,在整個監獄裡都顯得格格不入。何況他是冷酷無情、對外界感受度不高的性格,每次見麵,談鬱要麼手裡拿著鞭子,要麼就是一隻槍。夜裡巡邏,他扛著衝鋒槍在走廊上行走,蒼白的雙手攥著黑色的槍托,再聒噪的犯人在見到他的麵孔和武器時都悄然噤聲。
……一個假裝玩家的狡猾Boss,不惜做了玩家的情人、隊友,以此欺騙玩弄所有人。
傅嵐帛望著他,眼底微微泛起波瀾。
典獄長的辦公室設在頂層。
談鬱輕車熟路地走向那個房間,身旁跟著的是棕黑皮膚的女獄警,也是遊戲裡的玩家,周束。她的笑容淺而淡,有種難言的飄忽和緊繃感。
她一邊走向辦公室,一邊說:“近來犯人們很不安穩,有些越獄的風聲。”
事實上,當初的周束並沒有與他說這句話。
這是在試探,或者他們商量了彆的路線,打算提前把典獄長Boss解決了。
“按照監獄規則,抓到執行公開處決。”談鬱說完,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還有彆的事嗎?”
周束輕輕複述著他的話,又搖頭:“沒有了。”
他們以為Boss和NPC回檔之後,沒有之前的記憶。
實際上,兩邊現在是對著演戲,重複舊事。
關上了門,談鬱將櫃子裡的製服取出來,準備換上,拿槍進監獄與那幾個犯人碰麵。
衣服剛換到一半,門就被推開了。
傅嵐帛見他敞露著上身,鏡片下的雙眸流露訝異與歉意,腳步一頓又準備退出去。
看起來似乎很匆忙。
像是出了什麼事……
談鬱叫住他:“外麵怎麼了?”
男人頓時停下了離開的步伐,轉頭與他說:“你很敏銳……長官。剛剛有犯人起來暴動,勉強被約翰打了回去,越獄的風氣已經在監獄裡瘋狂蔓延了。”
傅嵐帛皺著眉說完,抬起視線,從地板上談鬱穿著的一雙短靴往上,停在他係皮帶的一雙蒼白的手,細碎斑駁的光線從窗外投射在他雙手和腰腹的皮膚上,上身瘦削而乾淨,不著寸縷,因為低頭的動作而露著一截後頸,所有裸露的皮膚,在光下冷白得近乎透明。
他看起來冷淡而病態,如果忽略他手邊的一把槍的話。
不論在第幾個版本,談鬱都是危險人物。
除非以手銬桎梏他那雙纖長白皙的手,反銬在椅背上,撬開他的淡紅的嘴,否則將被他第二次殺死。
“誰在搗亂?”
談鬱掀起眼皮,問道。
劇情已經與上次副本不一致了。
“以第五堯和查禮然為首的幾個犯人,已經關進審訊室了。”傅嵐帛對他說。
“負責審訊他們的是你?”
“對。”
“我過去看看,你去五樓執勤。”
談鬱將身上的襯衣收攏,垂眸逐一係上了每一個紐扣,一絲不苟地係到最頂端,輕薄的衣料將這具身體遮掩得嚴嚴實實。
他披上製服外衣,持槍往外走,沒有再看傅嵐帛一眼。
傅嵐帛盯著他遠去的背影,也踱步走出辦公室。
接著,他撥了一個通訊給他的隊友,沉聲道:“談鬱去審訊室了。”
獄警約翰恰好正在審訊室門口,見到談鬱走過來,大概知道他是來審訊犯人的,遂與他說了些情況。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試圖挑撥越獄了。”
約翰憤憤道。
談鬱也有些好奇,這一次,玩家們是打算裡應外合先引起犯人暴動,提前搶到離開的飛船嗎。
他推門而入。
兩人是分開關著的,這扇門裡坐著的是第五堯。
男人正坐在桌子後麵,揚起臉望著他,神情很是冷漠。
“為什麼越獄?”
談鬱瞥著他的神色,踱步走到他麵前。
第五堯重返監獄副本與他重逢,視線掃過談鬱的麵孔,審訊室的高瓦數強光燈將他的麵容照得蒼白,襯得他眼睛的藍色如海麵般濃鬱。
談鬱一邊問,一邊伸手摁住第五堯的雙手,給對方係上手銬。
第五堯撩起眼看向這雙蒼白的、為他係上舒服的手,指腹裹著薄繭,正覆在他的手背上,柔軟而溫熱。
第五堯回憶起那些舊事。
從下午到晚上,漫長的數個消失,談鬱與查禮然待在那個洞穴裡。
身體的反應甚至比大腦更快。
第五堯麵色一凜猛地站起身,下意識地試圖將眼前人摁住,在這張寬闊的桌子上,將這個年輕冷酷的典獄長銬起來,抓著他的衣服和頭發,讓他弓起身體和腿打開最柔軟的部分……
瘦削蒼白的手臂在第五堯手中隻停留了一瞬,談鬱反應極快,宛如魚一般迅速掙脫了桎梏,接著握住了槍托驟然砸向了第五堯的臉。
兩人頓時在審訊室裡打了起來。
談鬱發現監獄在犯人身上設置的電子鏈已經失效,多半是兩個獄警玩家解除了隊友的限製。
與此同時,另一個審訊室裡,查禮然也掙脫了約翰的束縛,把獄警捆在了屋子裡,這花費了幾分鐘時間。
等他疾步走出了門,拿著槍走入第五堯的審訊室,入眼就是如此一幕場景——到處一片狼藉,顯然剛剛經曆了搏鬥。
查禮然心心念念的、團滅了所有人的隱藏身份的Boss,被摁在審訊室的一張長桌上,喘著氣,胸膛起伏。
第五堯正俯身在他身邊輕聲說了句話,接著,掐著他的臉親吻他,讓他被迫張開那張淡色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