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鬱在這個世界的本體是邪劍,也可以說是劍靈,或者彆的東西。他周身靈力是鑄造者與他自己隨持有者修煉而來,在封印期間隻能以修心訣打發時間,此時也如尋常修士般緩緩吐息納氣。
索樹月此時正與索雨喝酒,他四處遊玩又好交友,與索雨這個族侄也算合得來。兩人談論起前陣子試煉秘境和回烏教的傳聞,話題很快就回到了斛州那把邪劍上。
索樹月取走邪劍的事已經在斛州傳遍了,一時名聲大噪。
索雨有些擔憂:“你不怕被那把劍反噬?”
他挑眉笑道:“這也要怕?如果它殺了我,那就是我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惋惜的。”
索雨知曉這位本家太子的脾性,好鬥好勝,又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旁人的提醒是聽不進去的,不免有些不詳預感。
索樹月夜裡飲了酒,回客棧時已經是月黑風高。
他推開房門時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擺在桌上的邪劍不見了,又瞥見屋內一個人影,下意識地揮劍朝那個人刺去。
就在這一瞬間,立在窗邊的不速來客也正回頭看向他。
索樹月刹那間腦海裡浮起某種可能。他已與邪劍結契,他分明感應到這把劍就在屋子裡、他的麵前——唯一的可能性,眼前陌生人就是邪劍。
萬物有靈,劍化人形也不出奇。
他倏然將剛才的劍招中途收回,因此受內傷,但隻無所謂地咽下口中血腥味。
那劍靈卻是一聲不吭,也不躲開,隻站在原地。
此時室內未點燈,昏暗漆黑,隻影影綽綽一個遙遠人影。索樹月不喜蠟燭,隨手丟了個夜明珠在桌上,咕嚕嚕地滾動照亮了整個屋子。
他猜想中的劍靈,此時正倚在窗邊的桌前,與他四目相視。
是個少年模樣的身形,黑發束起紮了馬尾,側臉轉過來,微垂著眼,像是倦了。夜明珠照亮了雪白挺翹的鼻尖、唇珠。他戴著藍色耳墜,一雙眼也是異域的碧藍,仿佛西域門派呈於索家的古老藍瑪瑙,銳利而森寒,盯著旁人時,讓人感覺到那把劍的冷意。
索樹月原本是打算問他為何化形……這時旋即浮起饒有興致的神色。
劍靈?
他一劍橫在少年頸前,興味十足地捏住少年的下頜,湊近了低聲說:“你真的是劍靈嗎,半點也不像,不說話是為什麼?天生的啞巴嗎。”
青年的深色眼瞳晦暗而興味,仿佛夜裡蟒蛇的眼睛,惡劣而危險。
談鬱被掐著下頜,被抬起了臉與索樹月對視。
索樹月是個身量高挑的藍衣青年,年輕俊朗的長相,麵如冠玉、鮮衣怒馬,原著寫他是索家的嫡係,意氣風發的年紀,狂傲也不惹人討厭。
此時這位索家太子正興致勃勃地逼問他來曆,一臉不回答就不罷休的固執。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劍靈。不說話是因為他在默心訣。
想到這裡,談鬱伸手在空中虛虛一抓,五道弧光霎時朝索樹月劈去,後者靈敏一閃,身後即炸開玻璃碎裂的銳響。
“我不知道,”談鬱皺了眉,“什麼才像劍靈?”
索樹月顯然不糾結這個問題,也不怎麼在意他突然出手,又走上前問:“你有名字嗎?”
“談鬱,談話的談。”
“談氏倒是沒聽過。坐吧,彆在窗邊站著。”
談鬱見到對方眼中浮著毫無掩飾的戲謔,頓時有些預感,這個人現在對邪劍興趣不減,可能更想把玩了。
他原本是不打算讓索樹月看到劍靈形態的,但他一化成人形之後,一時變不回去,也想不起來出了哪些岔子,意識像蒙了一層霧,又鈍又遲。
【也許是靈魂來到修仙世界的一些不適應,不必擔心。】
談鬱昏昏沉沉,但也覺得麻煩。
劍是武器,不是人。
索樹月常以各種珍藏的名劍對男主男配們對打,邪劍就是其中之一,甚至用以與男主的一次對決。
現下他變不回劍身,那次對決怎麼處理?
何況他來這裡,本是為了確認這些原著角色是否也是上兩個世界的遺留意識。
【到時候再說吧,也許以後又變回去了,我之前建議你變成人身是擔心你不習慣,沒想到出了點問題,畢竟原著也沒有提到劍靈化形,可能出了bug。】
【但是問題不大,這個世界劍靈的存在是合理的,而男配也能接受。】
【你就當做出來玩了。】
‘……’
這個係統比上一位隨意了很多。
【因為我不想讓你有負擔。】
係統說完就噤聲了。
子時之夜,屋子裡一片沉默。
談鬱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客棧的房間不寬敞,一張床、桌子和椅子,加上個櫃子,看起來不適合住兩個人。
索樹月在一旁看他轉悠,這仿佛是自己養的一隻貓在逡巡領地,卻也不全是這樣,他剛剛那一股淩厲靈力,能看出來修為不低,但是劍靈為何也有修為之說?又不是人。
“我今晚住在這裡嗎?但是這裡隻有一張床。”談鬱轉而盯著床榻,“我暫時變不回劍形,抱歉。”
索樹月眨了下眼:“你為什麼和我道歉?”
“不應該嗎,你是我的主人,”談鬱抬眸看向他,微微皺了眉,“我知道人形很礙事。”
少年說話時轉過了臉,耳垂上係著的一對藍色耳墜也隨他的動作晃動,然而更奪目的是他臉上的神態,本是一幅疏冷的氣質,即便是在稱呼彆人為主人的時候也是如此。
索樹月看著他,心中並不這樣覺得人形礙事。
他對感興趣的東西一向很有耐心,更是慷慨。屋子裡隻有一張床,既然他的劍靈想在上邊睡覺,那就讓給他。
劍靈少年得了許可,垂眸將綁馬尾的係帶解下放到桌上,一頭烏黑青絲傾瀉而下,擦過了索樹月的手,烏順柔軟。
少年坐到床上,忽然抬眸問:“你不睡嗎?”
他低著頭,露一截手腕,光潔細膩,蒼白的膚色看起來有種脆弱的病態感。
索樹月反問:“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你一起睡嗎?”
談鬱本以為金丹修士都不需要睡眠,不料對方有入睡習慣,說:“為什麼不到樓下再開一間房……算了,你睡吧。”
說罷就要下床,這時一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青年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的虎口都有疤痕,儼然是一雙劍修的手。
“不開。劍修從來劍不離身,反過來也是如此。”索樹月安撫似的放緩了語氣,“再說了……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住。睡吧。”
“為什麼不放心一把邪劍?”
“怎麼和你解釋呢……你現在是人形。”索樹月挑了下眉,盯著他的臉,微微一笑,“反正就是不放心,何況你現在是我的劍。”
談鬱不清楚他的想法,這時候多半無人樂意偷走這把噬主的劍,雖然原著裡確實出現過類似的情節,劍修們為了他這把邪劍而大打出手,但那是因為發覺了邪劍能讓修士的劍招更上一層。
談鬱也不再繼續話題,和衣而睡,第二天醒來時,他第一眼就見到索樹月的身影。
青年正坐在窗邊的桌子上,低頭百無聊賴擺弄一件器皿,他身上隻穿了裡衣,身量高且勁痩結實,讓人聯想起正玩弄獵物的豹虎之類的動物。
在原著裡,索樹月有種近乎惡劣的愛倦分明,對喜歡的東西,上天入海也拿到手,等到過幾日玩膩了,就隨手扔到一邊,或者乾脆送給彆人,不論之前花了多少氣力。
他對待邪劍也是如此。
被邪劍噬主之前,索樹月就應承了一位友人的請求,決定將這把劍送給對方。
隻不過沒來得及送出去,邪劍已經讓他陷入虛無幻夢。
“醒了?”
索樹月懶洋洋地抬眸看向他。
“嗯。”
“我打算去處理回烏教,你在這兒不方便,跟我一起過去……你在邊上玩水就行了。”
談鬱是無可無不可,雖然他不想玩水。
兩人下了樓,客棧的掌櫃見到索樹月,熱忱地招呼他:“索公子要走了?”又瞥見他身後跟著的黑衣少年,頓時一怔,“這位是……”
談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旁人了,正欲與掌櫃自我介紹,就聽索樹月斜睨了掌櫃一眼,冷聲道:“少看少問。”說罷召出佩劍靈蛇禦劍飛行。
談鬱腰上一緊,緊跟著被青年摟在懷裡站在劍身上一齊飛向空中。
索樹月與他說起關於斛州索家與漕運的事,他並沒有仔細聽,隻是盯著腳下的劍。他對修仙世界的修行本就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