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沒什麼。】係統又不吭聲了。
次日,談鬱聯係上了自己的上級。
得知他已經和師英行取得聯係之後,上級建議他更謹慎些。
“你現在站在刀刃上。”
上級這樣說。
談鬱無所謂在過程中終結,一開始就考慮了這種後果。
接近師英行之後,這個結局也越來越近。
偶爾會想起談長卿的遺願,與父親為之所訂下的一場血腥婚約。
談長卿希望他活下去,哪怕像隻螻蟻。
然而他的命運已經被白紙黑字寫在書裡,他隻是個即將死亡的扭曲配角,甚至不是談家親生的孩子。
談鬱時常想象如果父親還在,得知抱錯消息會是什麼態度。
沉默亦或者失望?無從得知。
從宿舍裡出來時外麵又下起了雨。
談鬱步行到生活區,手邊沒有雨傘,離最近的商店還有一二百米,雨已經越下越大了。距離不是很遠,他將黃鳥塞進衣兜裡掩著,快步朝那邊走去。
這時候身上落下的雨點倏然停止了,連同一層陰影覆在他身上。
入眼是一個比他高了些許的年輕人,Alpha的外表,站在他身旁,他一隻手捏著煙,另一手撐著傘,將傘麵朝他挪了半邊,以至於他自己被澆濕了半邊肩膀。
傘並不寬敞,兩個人站在傘下便顯得擁擠,談鬱抬起頭時能看見戈桓寒下頜上淡青的胡茬。今日降溫,戈桓寒反而穿得少,上身是一件灰黑色的針織衫,顯然是剛從訓練場裡出來,談鬱甚至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的熱意、煙草和血腥味。他身上有傷口。
戈桓寒挨著他拿傘往之前的方向走,瞥了他一眼,說:“你可以找個人遮你過去。”
下雨天的路上,學生很不少。
戈桓寒一眼就看見了這個忘了帶傘的beta,黑發半濕,穿著杏色的毛衣和圍巾,毛茸茸地被淋濕了半身。他沒多想就追上去了。
談鬱站在他的傘下,睨著他沉默。
戈桓寒隱約感覺對方似乎心情不佳。兩人一起撐傘走到店鋪的遮雨棚下,他將傘收了起來。
雨太大了,他們的實踐課都是在室外上的,不必想也知道上不成了。
談鬱站在雨棚下,想著什麼時候雨小了能回宿舍,秋千被淋濕了一身羽毛,天氣又冷得仿佛墜入冰窖。
【你不該嘲諷欺負男主角嗎?】
‘快了。’
談鬱敷衍答了一句,轉頭看向背後的商店,入眼是幾個大字——“青春一夜旅館”。
軍校的生活區開了幾間小酒店,他此前沒有注意過。
乾脆去開個房間。
他這樣想。
戈桓寒也注意到了他望著酒店大門思索,問道:“你要開房間?”
“很冷,我去開暖氣,”談鬱回眸問,“你要一起嗎。”
“……”
一起開房間?
戈桓寒聽到這句,一下子心臟漏了半拍。
衣兜裡的黃鳥這時候濕漉漉地飛出來,停在談鬱肩頭,被蒼白的手摸了摸羽毛。
他聽見談鬱憐惜似的說:“秋千凍住了。”
……所以,是為了黃鳥才開房嗎。
戈桓寒瞥眼去看談鬱與前台溝通的側臉,睫毛低垂,因為淋雨而麵色蒼白。
酒店前台瞄了兩人,利落地開了一間雙人情侶房。
談鬱沒有看開出來的單子,拿著房卡往裡麵走。
他發現戈桓寒停在了房門之前,問道:“不進來?”
男主在路上為他遮雨,談鬱試圖把人情還回去,但大概對方在和他保持距離。
戈桓寒盯著那雙理所當然、冷淡的藍眼駐,片刻後移開了視線。
他說:“你不覺得不方便嗎。”
雖然兩人第一性彆同為男性,但Alpha和Beta總歸不同,首都星各處多的是AB通婚的習慣……何況這是在軍校,人多眼雜,談鬱與Alpha同處一個酒店房間本就有些微妙的流言危險,雖然他知道談鬱並不關心議論,會邀請他共享房間意味著渾不在意。
不論是對流言蜚語,或者對戈桓寒本人,一樣都不在乎。
鵝黃色的鳥雀已經撲棱著飛過了談鬱的肩膀,直奔桌麵而去。
談鬱正側過身等他走進來,溫聲對黃鳥說:“秋千,彆玩了。”
“啾。”
黃鳥停止了折騰窗簾的動作。
“我先走了,待會兒有課。”戈桓寒看著他手裡的房卡,又說,“等雨停了再回宿舍。”
談鬱一時沒有回答,隻是覷著他瞧。
係統仍在催促他進行懲罰任務:【你總得做點讓他害怕的事情,狠狠羞辱他、折磨他,給他下命令做不可能的事。】
羞辱?折磨?
他不知道戈桓寒恐懼什麼。
戈桓寒已經踱步走出了很遠。
談鬱盯著他的背影,出聲叫住了他。
他對戈桓寒說:“現在的你像在躲著我,也像在害怕。”
“……”
戈桓寒心頭一沉,他望著他的臉,下意識地懷疑這人是否看出了什麼。
躲著他。
戈桓寒的確有段時間這樣做,然而軍校就這麼大,低頭不見抬頭見,後來乾脆遵循自己的真實想法放棄躲避談鬱。
始作俑者正倚在酒店房門邊,無知無覺地繼續與他對視。
他低垂著眼簾,臉上沒多少表情,戈桓寒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在嘲諷亦或者暗示。
無人應答。
談鬱沉思了片刻。
戈桓寒眼神複雜的雙眸一直盯著他。
他也不語,轉身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戈桓寒反而走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指間夾著煙,穿著很薄的黑色針織衫,結實的脊背撐起了衣料,顯出骨骼的肌肉的走向,裸露的手臂上纏著滲血的繃帶,其他地方也有傷痕。
談鬱在一片煙霧朦朧看著這張屬於男主的麵孔。
年輕而俊朗,眉目鋒利,領口附近是淤血的傷痕。Alpha在瘋狂的時候永遠像一把尖銳的刀,無一例外,本質是退化的野蠻獸類。
“你終於生氣了。”
談鬱覷著眼前的Alpha。
他的目光停留在戈桓寒手臂上,不算什麼輕微的傷,骨折的固定夾板讓手臂看起來很笨重,從小臂到手背都纏著厚本帶,上麵滲著的血已經凝固氧化了。
戈桓寒沉默片刻,垂首注視著他,輕輕歎了口氣:“你和蘇梵去哪兒了?蘇梵不是什麼好人,彆和他走太近,地下場館很亂……你不該去的。你心情不好是因為他,還是因為柏暄鋒?”
“你知道?”
“沒有人不知道。”戈桓寒冷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你恐怕不清楚多少Alpha在關心你。”
他隻是聽到談鬱和彆人的消息就難以難受。
這種話可以理解為關切,也可以理解為是嘲諷威脅。
談鬱皺了眉,說:“這有什麼意義。”
對話到此為止。
門關上了。
談鬱坐到了桌邊,垂眸望著在暖氣邊上縮成一團的毛茸茸黃鳥。
【所以你是真的心情很差嗎?】
係統有時候難以判斷人類的情緒,隻知道談鬱今天也不怎麼理他,對任務同樣敷衍,男主說了些似是而非的回答。
它與談鬱打交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互相對峙了許久,現在也達成了某種古怪平衡,隻要劇情不出大差錯,係統也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談鬱沒有回答,正低頭將濕了的毛衣褪下來放到一邊。
【不過,你在男主麵前的形象,大概是那種忽冷忽熱、永遠在戲耍他的經典反派。】係統對他說,【你應該不討厭他吧。】
談鬱聽得無趣。
如果他的身體裡沒有係統、這是一個正常世界,他和戈桓寒隻會是正常相處。
按照劇情的進展,他作為配角正在一點點走向崩潰。
如果劇情出現偏差呢。
談鬱漫無邊際地想,也許變成另一個故事。
【沒有如果。】
係統打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