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阮蘇與小紅已經來到一家酒樓,要了個包廂。
包廂隔音並不好,隔壁有幾個男人在喝酒聊天,時而傳來哄笑聲,使得她們這裡的安靜顯得更加詭異。
桌上是剛端上來的幾道菜,阮蘇慢悠悠地吃著,小紅渾身僵硬地站在她身後,大氣都不敢喘。
將肚子用美食填飽後,阮蘇終於感覺彌補了自己一些,放下筷子端起熱茶杯,邊吹邊喝。
“你餓嗎?”
小紅忙搖頭。
“不餓。”
“天天跟著我伺候我,累嗎?”
“不、不累!”
“她們給了你多少錢?”
“六……”
她險些說漏嘴,嚇了一跳,趕緊改口說:“沒有給。”
阮蘇冷笑一聲,“你知道我說得是誰?”
小紅徹底不敢開口了。
阮蘇喝了口茶,被滾燙的茶水燙得伸了伸舌尖,神態幼稚,言語卻咄咄逼人。
“太多的我也不想說了,你做這種事之前應該早有心理準備,想好了退路。本來我是要讓你嘗嘗苦頭的,念在你家中還有個癱在床上的娘,就不跟你計較了。待會兒你就回去收拾東西,好自為之吧。”
小紅嚇得麵色蒼白,“您,您要趕我走?”
阮蘇聽得好笑,“難不成我還得繼續把你留在身邊,等著你下一次陷害我?”
小紅撲通往地上一跪,抓住她的裙角拚命搖頭。
“我沒有陷害您,我隻是實話實說啊!她們問什麼我就答什麼,是她們添油加醋篡改了我的話,跑去跟二爺告狀的!太太您饒了我吧,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隻是一時糊塗啊!”
阮蘇倘若隻是當個姨太太,那留她也就留了,畢竟使喚誰不是使喚。
可她以後是要跑路的。
要是關鍵時刻這丫頭再背叛自己,保不準命都要送出去。
考慮到這一點,她推開小紅站起身。
“我出去逛逛,回來後彆讓我看到你。”
說罷將飯錢放在桌上,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小紅本來要追,但運氣不好,一出門就與上菜的夥計撞在一起,被熱湯澆了滿懷,眼睜睜看著她走沒了影。
身後傳來痛哭聲,阮蘇沒回頭,來到熱鬨的大街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還是街上好,她愛大街,永遠繁忙永遠生機勃勃。
不像那段公館,看著豪華,多待一天都是煎熬。
路過一個熟悉的街角,她下意識往牆角處看了眼,沒有看到賣櫻桃的小姑娘。
她說她是幫教會裡的洋人賣的,大約產量不高吧。
阮蘇繼續向前走,空中飄來一陣甜蜜香味,是旁邊的西洋點心店的新蛋糕出爐了。
她已經被烤鴨燒雞填滿的胃又有了新餘地,跟著味兒走進店門,站在櫃台前排隊等待。
店內夥計在分切蛋糕,他有一雙漂亮乾淨的手,握著一張薄薄的鐵片,在軟綿綿的奶油蛋糕中穿梭。
他手上也有一枚戒指。
阮蘇看著他的手,陡然回憶起書房中不堪的測試。
段瑞金……段瑞金……
她胸口憋得慌,兩腿發軟到站不住,沒心思再等蛋糕,匆匆回到車上,抱著手袋深深呼吸。
司機問:“太太,咱們上哪兒?”
阮蘇也不知道。
她裝了滿兜的銀票,整條街上除了店麵就沒有買不起的東西,可是她有哪裡能去呢?
想了許久,腦海中浮現出小鳳仙豔麗的臉。
阮蘇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報出地址,“寒城大劇院。”
司機儘職儘責地把她送到目的地,停在外麵等待。
阮蘇在劇院已經混熟了臉,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個闊主,並不需要買票點戲,直接報出小鳳仙的名,就有人把她領到後台。
小鳳仙今天沒開戲,在教學徒們化妝。
阮蘇捧著茶杯坐在一旁看她們描眉畫目許久,眼中流露出羨慕。
小鳳仙捏著一支細細的貂毛口紅刷,忍不住回頭笑話她。
“小祖宗,這是花錢花出了煩惱,覺著我們唱戲倒是美事了?”
阮蘇喝了口茶,道:“美啊,人長得美,衣服又美,多讓人羨慕。”
小鳳仙歎了口氣,搖搖頭。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光這些徒弟們就吃了多少苦頭,看客怎能知曉呢?”
阮蘇想想也是,她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才能賺個幾百幾千塊的。
自己在段家白吃白喝,花錢無拘束,這點委屈算得了什麼?
比起那些吃不飽飯的,更是天大的福分了。
小鳳仙的一番話開解了她,她放下茶杯道:“我得走了,改天你不開戲,咱倆出去玩唄。”
這話讓小鳳仙呆了好一會兒,以往隻有色眯眯的男客約她出去,哪兒有女客約過?不嫌棄已經很好了。
真是位奇妙的小祖宗。
她含笑答應,阮蘇自覺交了位稱心如意的朋友,心情更好,笑眯眯地回了家。
到段公館後聽聞兩位姨太被扣月錢的事,最後的煩惱也沒了,洗漱完吃了晚飯,舒舒服服地鑽進被窩裡睡覺。
夜深,房門打開,走廊的光照進來。
阮蘇驚醒,擁著被子看清進來的人——又是段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