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閒音說完那番話後, 笑眯眯地喝著酒, 等待對方的滔天怒火。
他就是要激怒他,越憤怒的人越沒有理智, 而蠢笨的人是最容易拿捏的。
段家在晉城有靠山, 他沒把握能贏。但是所謂天高皇帝遠, 隻要他能抓到段瑞金的把柄, 遠在晉城的段家人又能如何呢?
榮閒音愈發的有把握了, 喝了口酒抬起眼簾,不料對方也在看他, 捕捉到他眼中的幸災樂禍,憤怒化作譏嘲。
“我爺爺當初的目標就是讓全家人衣食無憂,富貴險中求, 他斷腿也算付出了代價, 死而無憾,在我們這幫子孫心裡,他依然是全家人的英雄。相比之下我更好奇,榮老板日後有了子嗣,該如何向他解釋,榮家發家靠得是一位懷胎六月的孕婦?”
榮閒音猛地一震,感覺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揭下了他的皮,露出血肉模糊的內裡,低吼道:
“你放屁!”
段瑞金笑著靠在椅背上,不卑不亢。
“彆生氣,心虛的人才生氣。”
這話更加激怒了榮閒音, 他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裡,那裡麵有一把槍。即將拿出來時他猶豫了,因為理智告訴他,隻要他一開槍,無理的人便是他。
不能給人留把柄!
他深吸一口氣,砸碎了玉杯,拂袖而去。
市長等人連忙追上去勸和,得到的是一個冷漠的背影,以及一串尾氣。
他們放棄勸榮閒音,打算把目標轉向段瑞金,能勸一個是一個。
誰知回頭一看,段瑞金也坐上汽車,他那極少說話的管家冷冷看了眾人一眼,踩下油門。
酒席未開,人已散場。
市長想到接下來有可能發生的局麵,憂心得連燕鮑翅參都吃不下了。
龐蒂克內,榮閒音氣得麵目猙獰,直捶椅子。
那段瑞金算個什麼狗東西?竟然當眾害他丟臉,這口氣他絕對不往下咽,非得出了不可!
“老六,你聽著!”他琢磨著報複的辦法,咬牙切齒地對正在開車的跟班說:“等明天天一亮,你就……”
話未說完,車身劇烈地晃了一下。榮閒音猝不及防,一頭撞上前麵座椅的背,撞得頭暈眼花。
老六手忙腳亂打方向盤,努力穩住汽車,探頭朝後麵看了眼,一臉驚恐。
“老、老板!”
榮閒音按著頭上的大包,氣得直翻白眼,“怎麼了?”
“有人在追我們!”
追他們?
榮閒音正要去看,車身又是一晃,比剛才更加猛烈。
他們成了浪濤上的浮萍,被後麵那輛車撞來撞去,好幾次險些翻車。
最後對方似乎玩夠了,一鼓作氣把他們逼到牆角,油門踩到了底。
砰得一聲巨響,龐蒂克的車身被撞得變了形。榮閒音努力護住身體,腹部仍然受到座位的擠壓,喉間感受到甜腥味,哇的一口噴出血。
“老板!老板!”
老六坐在前麵,離撞擊的地方比較遠,受到的傷害比他輕得多。
等撞擊結束後第一時間跳下車,跑到後車廂門外喊他。
他捂著腹部,痛得有些迷迷糊糊。老六咬牙掰開被撞變形的車門,將他拖了出來,往肩上一扛。
“我帶您去醫院!”
榮閒音艱難地睜開眼睛,想看看是誰的車在撞他,可是周圍除了他們這輛報廢的龐蒂克外,哪裡還有車的影子?
“人呢?”
老六.四處看了看,也蒙了。
“好像……好像已經走了……”
撞完他就走,他媽的!
榮閒音氣血上湧,眼前發黑,撐不住了,隻得先讓老六把他送去醫院,養好傷再來算賬。
晚上十點,黑色汽車駛入段公館,正在巡邏的一隊護衛路過車邊,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
“二爺,您回家了。”
段瑞金心情不錯,很難得的與他們交談了幾句,走進客廳。
阮蘇裹著披肩蹬蹬蹬下了樓,看見他後停在樓梯上,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哼了聲。
“你還知道回這裡。”
段瑞金哭笑不得,“這裡是我的家,不回這裡回哪裡?”
“所以你是一點都不愧疚了?瞞著我自己去赴宴,恐怕今天又請了不少漂亮舞女吧。”
他忍俊不禁,走到她麵前捏了捏她的臉頰。
“吃炮仗了?說話夾槍帶炮的。”
阮蘇翻了個白眼,不看他。
“今天是去談正事,沒有請舞女。我沒帶你去,是因為在場的都是老男人,怕你吃虧。”
阮蘇道:“有你在,難道會看著我吃虧?”
他歪頭想了想,“這倒是。”
阮蘇道:“我可聽說了,你當著那些人的麵說我人來瘋,還說要管教我,有這回事嗎?”
段瑞金詫異地揚起眉梢,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聽誰說的?”
“你管呢,你以為就你有朋友,我沒有?”
“好吧。”他聳聳肩,無辜地眨眼睛,“可我說得是實話啊。”
阮蘇瞪著他,見他沒有改口的打算,氣得用腳去踩他。
“好哇你!氣死我了!”
段瑞金隻閃躲不回手,像逗小孩似的。阮蘇無意中打中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他忽然吸了口冷氣,有些反常。
“你手怎麼了?”
“沒怎麼。”
阮蘇不由分說地抓起來,擼下袖子一看,白皙的小臂上赫然青腫了一大片,觸目驚心。
“你跟人動手了?不是說摔了杯子就走了嗎?”
段瑞金道:“沒動手,開車太快撞了一下罷了。”
這種話騙鬼呢,今天給他開車的是段福,段福開車出了名的穩,哪怕後方有老虎他都不慌不忙。
他見阮蘇不信,隻好握住她的手,“外麵太冷,去你房間說。”
阮蘇迫切的想知道真相,直接走到他前頭,將他拉進房間。
段瑞金把路上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她聽完腦袋嗡的一聲,抓住他的手問:
“你瘋了嗎?那是車啊!你撞他可以,萬一自己也受傷了怎麼辦?”
“這不是沒事嗎?”
他攤開手,笑吟吟地看著她。
阮蘇徹底的沒脾氣了。
以前還以為他是個穩重的人,起碼不會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誰知道都是表象,瘋起來的時候比她都瘋!簡直不要命!
段瑞金揉揉她的腦袋,“不早了,睡覺吧。”
阮蘇想了想,手腳並用纏上他,將他拖進被窩裡。
“你跟我一起睡,哪兒都不許去。”
“我還沒洗澡。”
“我不嫌你臭。”
段瑞金無可奈何地被她扒掉了外套,感覺自己成了誤入虎口的羊。
不過他這隻羊沒骨氣,對方香噴噴的身體一靠過來,他就再也不想逃了。
阮蘇怕他半夜偷溜,做夢都死死摟著他。
睜開眼睛已是天亮,她看了看身邊還在睡覺的段瑞金,鬆了口氣,下床上廁所,回來時拉開窗簾,讓光透進來。
她最喜歡冬天曬太陽,夏天吃西瓜。人活在世如果連這點小愜意都享受不了,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但段瑞金與她截然相反,陽光落在他臉上,他刺得眼睛都睜不開,縮進被窩裡道:
“快關上。”
阮蘇撐著下巴回頭瞥他,“你又不是鬼,怕什麼朝陽啊?快起床,太陽都曬屁股了。”
段瑞金掀開被子下了地,卻不穿衣服,身上隻有一條黑色長褲,赤著腳走向她。
她正迷茫著,被他摟著腰抱到梳妝台上,嚇得大叫一聲。
“彆!我香水都要打翻了!”
“打翻了我賠,打碎一瓶賠你十瓶,夠不夠?”
段瑞金問。
她有種不妙的預感,抿著嘴唇點點頭。
段瑞金冷哼,“你說你,越來越囂張了,現在連覺都不讓我睡,是不是想爬到我頭上來?”
阮蘇越發心虛,“……哪兒有。”
段瑞金的手往下移,停在她身上唯一有肉的地方,卻一點也不顯得色情。
他裸著上身,踩在被烤得暖烘烘的地板上,在淡金色的陽光中抱著她,下巴枕著她的肩膀,半天都不動,竟然就這樣開始補覺。
阮蘇大開眼界,抖了抖肩膀。
他小聲訓斥,“彆動。”
“我餓了。”
“待會兒再喂你。”
“你到底在乾嘛?”
他側過臉,吻了下她的耳垂。
“我在等,等一個好消息。”
阮蘇感覺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他說的話,直到兩人都起了床,坐在餐廳吃早餐時,一個護衛進來,告訴他們剛剛得到的消息。
淩晨時分郊區有一個大倉庫起火,燒到現在才撲滅,據說那是榮家的倉庫,裡麵存放的是榮閒音趁去年布價大幅下跌收購的幾萬匹布料,全部毀於一旦,損失慘重。
護衛說完退了出去。
阮蘇繼續喝粥,總覺得不對勁,抬頭看向一臉平靜的段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