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願?
是盛世太平人世安康?或是求人長壽世世無憂。
薑穆不知。
亦或,二者兼之。
橋欄上一赤紅色留仙裙眉眼豔麗的少女當中坐著,裙擺隨著她的踢腿的動作稍稍散開了些,她偏了偏頭,“……喂,許的何願?”
薑穆收回目光,避重就輕,“尋常願望罷了。姑娘……何必追根究底。”
他並未直接稱呼龍姑娘。即便已從藍葵那裡得到了他們的姓名……
是他分的清楚,她和藍葵的不同。
倒有些意思。不枉她醒來這一遭,找他良久。
“嘁。”紅葵撇了撇嘴,肯定道,“盒子裡的邪氣處理掉了?”
“……”
紅葵笑道,“怎麼?終於肯看我了?我哥哥還未歸來,我猜的而已。”
薑穆:“姑娘冰雪聰明。”
紅葵道,“客套話不必說。你我都非人族,對你的靈氣我自然有所感應。前些日子你救了藍葵,她一直惦記著,令我也食不下咽不痛快得很,我不過來找你道個謝,你不用想太多。”
還未說幾句話便被一通搶白的薑穆:“……”
薑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紅葵望天,評價道,“真比那蜀山的道長還寡淡!”
果然還是哥哥最為有趣了。
薑穆:“……”
橋上的紅衣一閃,頃刻便到薑穆麵前,彎著眉眼湊近他,“喂,薑公子,薑哥哥~請問你許的什麼願啊~”
薑穆伸手擋了一下,扶正了她,淡淡道,“怎麼?藍葵姑娘知道你行徑如此?”
紅葵眯了眯眼睛,抽出了她的衣袖,瞬間變臉道,“你果然已經知道。”
薑穆對她的怒火毫無所動道,“當日見姑娘異態,心中便有幾分明了。”
紅葵轉身便要去喚她的玉腰弓,被薑穆製住了手腕,勸阻道,“紅葵姑娘不必擔心,在下並非多管閒事之人。”
因此她是否要瞞著景天,薑穆都不會插手。
紅葵揚眉,看著拉著她手腕的骨節分明的那雙手,“哦?”
薑穆順著她的目光,指節驟然一鬆。
須臾便有一支紅箭射來。
近薑穆身邊,紫色電光一閃,頃刻碎成齏粉。
紅葵眉頭一皺,拉住弓弦還要出手,見薑穆身影一糊,手中玉腰弓不見,他站在原地悠悠試了試弓弦。
薑穆道,“禦射之道,非以靈力為佳。”紅葵不服,薑穆一笑,指尖勾住弓弦,紫色的長劍現形,看似隨意,一箭而來,池麵千層浪起,無儘花燈逆流而上,相伴夜空星火,璀璨無比。
“以勢攝人,以氣禦箭,以靈施威。”
千層水中燈火。點點流水散開,映成了人間的星海。
華燈之下,他一身白衣,持弓站在明明滅滅的光中,眉眼映成了溫暖的亮色,溫和又耐心。
即便是黑夜,也無法掩蓋光明。
似是遠方故人來。
箭氣的威懾散去,幻境蕩然無存。
麵前花燈街市,依舊人來人往,熱鬨無比。
紅葵還是怔了許久,直到薑穆將玉腰弓交回她手中,“物歸原主。勤加修習。”
紅葵握著長弓的手一緊,咬牙道,“你懂什麼!這箭,從未有人教過我!我隻是……我隻是……”
為了哥哥……為了再見他一麵……
薑穆的腳步微微一停,紅葵與他的目光相對,很難說清那是理解還是寬慰,聽到他說,“方才你問我,許了何願。我許願,離散之人再聚……”
離散之人再聚。
隻這一句話,紅葵咬唇低頭,隱沒淚水,不知是悲戚還是難受。
再聚。
說來輕巧。
再聚之時,物是人非。再聚之時,已過千年。再聚之時,孑然一身。
已無他物,但求相會。
可是……從前那千年孤寂,鎖妖塔中輾轉,終究改變了她。
她已不再是單純的龍葵。她是紅葵,是藍葵。
哥哥,也已成景天。
“再聚。若再聚,已滄海桑田……”
薑穆問她,“莫非姑娘後悔嗎?”
“悔?”紅葵冷笑,“骨肉至親,何悔之有?”
薑穆點頭,緩緩道,“在下亦然。”
紅葵沉默,抬頭之時,看他的背影,獨自消失在燈火儘頭擁擠的人潮之中。
堅定。
可在這中秋之夜人潮之中,卻落寞。
他們,其實是一樣的。
她伸手撩起滑落的長發,動了動唇,斟酌了下言語,才對著那片河流的花燈,低聲道。
“願你,得償所願。”
……
中秋的燈火蔓延,薑穆回了雷州。
此地依舊平和。
雲府張燈結彩。
薑穆靠近時,管家先對著他的臉怔了下,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迎他進去。“這位公子……”
雲霆總是雷厲風行,薑穆才踏入牌樓後的回廊,雲霆已迎了出來,“薑公子到訪,雲霆不勝榮幸。有君子來,寒舍生輝啊。”
“雲公子客氣了。在下實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