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夫人也急了,起身護住熊大成,“熊雄啊熊雄,你怎麼敢打成兒!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不讓他娶鐘素秋,你是要你們熊家絕後啊!”
“你!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
“還有你,你這不學無術……你這……小兔崽子!”
“敗什麼敗!熊雄!你彆以為當了幾年縣令你就真才高八鬥了!你彆忘了你這嶗山縣令是怎麼來的!”
“夫人呐!”
“廢話少說!成兒的事,你不答應……我和成兒一頭碰死在門前!你們熊家就這麼斷後算了!”
“好好好!我明天,明天去鐘府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熊夫人扶起熊大成,鬨了這一通後,終於又坐回原位。
意見達成一致,底下那一家人,倒又開始其樂融融了。
薑穆收回視線,徹底離開此處。
其樂融融……當年熊權未亡之時,他的家庭也其樂融融,他的父親,還隻是個雖愛功名卻也懂得照顧家庭的秀才。
隻是後來,他的母親死了,他也死了。造成這一切的人,卻是他曾最為孺慕的父親。
一位縣令大人。
相對於此,薑穆曾悲痛過的,父母雙亡……可至少他的父母,他們相互深愛,同樣,他們愛著自己的孩子。即便死亡……也無法將他們分離。他們給予薑穆的溫暖,經年不熄,讓他能繼續堅持,行走於飄零幽閉之世。
即使很久以前,獨自潛伏的十年,入眼不儘血腥暴力,薑穆也知道,世上的安寧與溫和,無論看不看得見,也都存在。而他代替他們看過,那麼就會有些人,不會看到。
一件事,幸與不幸,當真難說。
曾經聽過一句話,說,人心固有黑暗的一麵,但同樣也存在著,光明的一麵。
熊雄對他,是殘忍的,可對於熊大成,卻又無所不應。
說他善,不該。說他惡,似乎也有不妥。
這,就是人啊。
……
嶗山縣開了一間私塾。
起初,也就是一個三進的院子。
教書先生生的溫文爾雅,一派清華。
他不像是缺錢的模樣,束侑也從來可有可無。
凡想要學習的,都可以去他的私塾聽學。
常是房中有學子朗朗讀書,房外圍一圈或扛著鋤頭或賣著燒餅的大娘,扒在窗邊也聽上幾句。
薑穆教他們個把月後,入學的學子更多了些。他化了幾道□□出來,又買了另外一座院子開課。至於說錢財來源……山林礦物前些年養成的草藥還有各類釀製的藥酒,薑穆隻須去京城邊塞轉一圈,回來他可以就在嶗山買一片山。
人手不足……薑穆毫無猶豫將在家閒置的安幼輿和道士全部請來教學。
對於喜愛學畫提詩的,都安排給安幼輿,有意玄學武藝的,就交給癲道人。
如此一年餘,正逢曆下鄉試。
這座才興起一年的私塾裡生了三位舉人一片秀才童生。
馬度十五歲,秀才。
是之前所遇馬婆婆的孫子。
薑穆將其從牢獄救下後,看他伶俐,便叫來學堂學習。
他並非莽撞之人,隻是當時剛好熊大成欺到馬婆婆身上,氣憤之下動了手腳,之後,就被縣衙打入大牢了。
提及此事,不得不提薑穆在京城“做生意”時,救下一位老夫人,後來聽說她是京兆府尹的親娘。另外……她其實應該是鐘素秋的外婆。
她前來嶗山與鐘家相認。鐘素秋溫文大方,知書達禮,顯然很受梁老夫人喜愛。此人一來,熊雄不得不放棄了對鐘雲山的威迫。
另外,薑穆委婉的請求下,她把馬度也從牢裡撈了出來。
不知為何……熊雄總覺得,自從東城那家私塾開課,他這縣令坐的安穩了,縣裡案子一年沒有兩件,但又莫名的,憋屈的很。因馬度之事,他對陶醉有些芥蒂。偏生此人錦繡之才,尋常處事又八麵玲瓏,抓不到任何把柄。尤是……此後他的學生舉人的舉人,說不得兩年後還來個進士……越發動不得了。
又聞馬度高中,熊雄再也坐不住了。
拖著熊大成與幾抬束侑上門了。
言裡言外,請他教導熊大成,務必使之也掛上秀才舉人名頭。
薑穆沉默良久,表示:……這可有些難度。
於是他收到的束侑又多了幾抬。
薑穆:貴公子養尊處優,恐怕在下……
束侑又多了兩抬。
“先生你隨便教,隻要這臭……成兒不死,您隻管教。有句話說的好嘛,不打不成才。”
熊大成一臉恐慌:“爹!”
“早知道你帶我來這破地方……我回家告訴我娘!”
熊雄腦筋一轉,對熊大成低聲耳語道,“你想想,你考上舉人,豈不是能讓鐘家姑娘對你刮目相看。”
熊大成眼睛一亮:……好像真是。
無意聽了半耳朵的薑穆一時不知該感歎這個孩子對鐘素秋情誼深厚還是該感歎這二人對於感情人心思考的簡單:……在下將去北地遊學,恐怕不好帶著公子。
熊雄大聲道,“正好!先生帶我兒一起,讓他照顧先生起居。”
“……!”和說好的不一樣?那不是奴才才乾的活嗎?
“這……”
“先生,您修學勤勉,為人豁達,全嶗山都傳開了。犬子駑鈍,卻也有好學之心,請先生不吝賜教。”
薑穆托著下巴,倏爾微微一笑,“既是縣令大人如此誠摯,在下也不推辭了。熊公子稍事休息,明日與我一起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