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二人存在,陸家如今位列吳郡四大世家之首。背後家族勢力距離洛京雖遠,但在吳郡還是極具影響力。
“至於石季倫,他乃是開國名臣石苞第六子。石氏雖根基淺薄了些,但兩代皆有財富頭腦,石苞已是朝廷巨富,石季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四年前他前往河南任郡守,一年前調回京城,歸來曾與陛下舅父鬥富而贏,名聲大振。之後便設計金穀園,如今那裡也建成大半了。”
“新入京的張華與你,代表的是新生勢力,不同於任何世家,直接附屬於皇權。”因他們二人,背後都沒有家族。
“安仁在京修學多年,果然觀測清晰。”薑穆聽他講完了,直白明了的問,“安仁又屬意哪位皇族?”
潘嶽微怔,久而笑道,“果然瞞不過少白兄。嶽也不虛言,我意趙王。”
史書載,潘嶽是很正經的長子繼承製擁護者,看來他還有其他想法。其實也很正常。他若是真是像史書中擁護司馬衷一樣擁護司馬衷的長子司馬遹,那麼之後,也不會發生湣懷太子案了。
潘嶽道,“陛下雖不忍放棄太子,可那位殿下委實遲鈍,體有缺憾,恐不宜九五之位。”趙王司馬倫勢頭正勁,是皇位最有可能的繼任者之一。趙王用人維親,性情用事,如看準時機跟隨趙王殿下,也許,潘氏光輝又可以上升新境。
對於世家子弟來說,還有何事能重要勝過於此嗎?
潘嶽停頓了會,微微彎腰拱手一拜,請教道,“先生之意如何?”
“古來禮法便是立長為先,偏偏長太子先天不足,今各類皇族又皆心下不平……”他對潘嶽笑了笑,“安仁兄弟四人,皆在朝堂,世家亦然興旺,安仁又何必急於一時。失足成恨,安仁可曾想過,若是偏差,潘氏又如何自處?”
“可不冒些風險,又如何……”
“安仁性躁。”急於求成。
潘嶽一怔,連忙拱手。相處三年,他心知少白不會輕易評價他人,又甚不會以這般略有批評的語氣。少白並不像是世上許多儒學大家一樣,將月旦評作為彰顯自己學識和目光的手段——雖說他本人絕對有評論人性的資格。少白斷人,向來準確……他此刻提到性躁,顯然有勸勉之意了。
“安仁在決斷之前,便多考慮考慮母親才是。光耀必榮及門楣家族,可一旦失勢,必也對三族九親為禍無窮。”
史載,潘嶽至孝,又一往情深,與他相處三年,他也的確是重情重義之性,若非如此,今日也不會不顧禮數貿貿然前來在張府門前截下薑穆還專門過來通知少白之名再分析一通朝堂局勢了。他是憑一腔熱血過來,薑穆卻知道,方才那些話,傳開唯有心人所知,必是滅族之罪。故此,勸說安仁,也隻好從母親兄弟,還有他一直記掛的青梅楊蓉姬處著手了。
三族之禍……
潘嶽的頭上就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冷靜了許多。“先生以為如何?”
“今日來京時,我聞京外河陽令任上身故。”遠離洛京。他還未出仕,可以選擇的還很多。
潘嶽沉吟良久,遠離京都,那其實也意味著,與權力中心的分離。如此恐怕……如無契機,恐難以回到京都。他看了看薑穆,張華如何來京的呢?是了,因才學出眾,勝任幽州太史之職,美名遠揚,故此帝王召回張茂先歸來任中書令。
“……多謝先生指點。”
“安仁多加珍重。”
“嶽明白。洛京風起雲湧,少白已在中書令帷幕之中,更應保身。望來日歸來,還能再與少白兄飲宴。”
“這是自然。”
二人又談了些三年分彆的趣聞,薑穆與他論起幽州現今生活,潘嶽聽他娓娓道來,為此出神良久,發了毒誓,說要向張茂先學習,也要治縣有方,成為第二個幽州太史。
薑穆看他已下了決心,舉起桌邊的茶杯笑道,“以茶代酒,望安仁錦繡歸來。”
翌日,新任河陽令出發了。
洛陽城外,腰間一排柳枝的潘嶽站在城外長亭中,望著遠處那座巍峨高大的城池,良久,拱手俯身長拜,“洛陽,暫彆了。少白兄,彆了。”
未來送,也好。張府如今水深火熱……若再加上一個外放的河陽令,恐怕京都又是風雲不斷。現今作為小小河陽令,他的自保能力不足啊。
來日再歸,必與少白兄飲宴三百。
潘嶽抬腳,踏出了如今已是風雨臨樓的洛京。
薑穆站在庭院之中,庭院牡丹盛放,天光明媚。
可知這明媚之後,又暗含多少風雲。
天際的浮雲聚集又飛速的幻境般的散開。
張華作為背景微薄的新任實權者,受到了各方勢力的拉攏。所幸他也不是愚笨之人,受帝王相召之後,果斷的婉拒了各方邀約。即使如此,他也直到夜半才踏進了府門。
事態顯然嚴峻。陛下已在計劃下一任的繼承人了。他顯然是偏向於太子。
但距張華現今了解的情況,太子的情況,恐怕也不是十分美妙。
太子溫厚,性情又遲鈍。東宮上下被賈南風操持,這位女子傳言凶悍善妒,鬨得太子連踏入妻妾房門都要報備一二。賈南風乃是賈充長女,太子懦弱無主見,也就是說,東宮一脈,代表賈氏世家。
年末,帝司馬炎召太子評寫時事,太子雖言白無華,卻也還算清晰有理,帝心大定。
張華偏向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晚好~愉快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