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
神座上的聖主莊重而慈和, 散發著輝煌的如烈日一般的光芒。如同烈日,卻不顯得刺目。他頭頂盤桓著明亮的神光,淺棕色的卷發在光芒照耀下, 也成了一種夢幻般的白色。聖主轉過頭來,無相而有相, 皆是又他對於宇宙萬物的理解而幻化,他的五官深邃,威嚴的麵容甚至於嚴肅,他不再微笑的時候,目光總是犀利的, 麵對他,仿佛任何心思都難以掩藏。
但並不包括拉菲爾。他觀察了拉菲爾很多年, 他是一個合格的尊敬聖主的天使……隻是……
神國的主人對著屬於他的禮拜二天使, 說, “最近黎明有些不同。”
天邊起舞的年幼的天使們聽到神父問話, 不約而同地都看向治愈的使長。
黎明之子的路西菲爾向來與神將治愈關係不錯。他們的友誼,從幾個紀元前的戰爭中開始,直到現在。
就如同永恒湖畔的月百合, 悄無聲息的而又永恒的。
它並不引人注目, 卻一直存在。
治愈的天使指尖微頓,手下豎琴琴音停了瞬間, 繼而如常。他有著對於天使來說也格外俊美文雅的容貌,就如同月百合般美麗,卻不刺目,伴著如風掠水般的悠遠柔和的琴音,他說,“這我的確有所聽聞。聖主。請您見諒, 也許他的女兒克瑞莫爾出生不久,許多事情有待學習,路西菲爾不得不照看她。”
“僅僅是照看這麼簡單嗎?”
薑穆偏了偏頭,抬眼看著這位天國的主人。
……過了好一會,他垂眸,淺藍色的眸底倒影出銀白色的琴弦,指尖落在散發著微光的琴弦上,微微撥動時,“叮”一聲,餘音未絕,優雅而清澈。
“這是自然。”琴音落下時,他隨意的問起另外的事,“聖主,為何您為路西菲爾的孩子賜以“罪”名……”
很多天使們昵稱上者為我父而非聖主,以示親近,隻有治愈從來尊稱聖主毫不逾距……
聖主聽到從他口中再聽到這個千萬年都不曾改變的尊敬的稱呼,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我的孩子,罪之名有何特殊嗎?”
話裡話外,不同尋常。
也許是試探,也許是機鋒。無論是清風或是烈火,薑穆也隻是念過最最尋常的禱詞,回以微笑,“聖哉,幾天前我見過克瑞莫爾,她是個優秀的孩子,美麗動人。但我隱隱不安,罪名與治愈之名……完全不同。我隻是不明白,聖主為何要賜下與治愈相對的名……”
名往往與生靈不可分離。薑穆所經曆過的不少天地中,這屬於確定的規則之一。克瑞莫爾在神國的語言中,意為罪。
雖然天使們的認知中沒有罪的概念,但那不代表聖主沒有。
宇宙之始,知古通今,聖主無疑是某些位麵中類似於元始通天的存在,他不會不知罪之名的含義。
即使如此,他也將罪的名字賜給了路西菲爾的半身,讓她成為了宇宙中的首罪,原罪。
創始者的意誌某方麵來說成就這個位麵的發展。被賜予原罪的路西菲爾的半身,她未來的發展,也恐將成為罪與惡的集合體……
對於一個代表了光明和輝煌的首位天使長……
“哦,我最可愛的治愈啊,看起來你果然是八位天使最親近我的那個。”聖主目光讚賞,語氣充滿了喜悅,他起身走下他高大的耀眼的神座,寬大的白色衣袍隨風拂動,他的臉上充滿了慈悲和寬憫,走到潔白的纏繞著月色百合花的等人高的華麗豎琴前,走到神國其實最擅於音不亞於愛與詩的繆斯的光的精靈麵前,揮退了起舞的其他天使,閉上雙眼靜靜聽著那與永恒相和諧的悅耳琴音。
等到一曲完畢,威嚴的神明才再度開口,“我的孩子,罪並非我賜予他的。那是他的傲慢必生的產物。”
傲慢成就罪孽。而他的賜名不過是應了宇宙的這一真理。
“……傲慢誕生罪嗎?”
聖主回答,“是的。”
薑穆便問,“聖主禦天地,知曉古往今來,難道不能阻止。”不能減弱傲慢使得不至於生罪。
“唯有黑暗方能顯出光明的偉岸。”
回答是光明的,它也頌讚光明。
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
降臨宇宙的第一日,神就決心以光芒驅散黑暗。越是黑暗中的光,越是明亮光輝。
黑暗是必要的。
為光受到讚美。
念及拉斐爾治愈的習慣,他又補上了解釋,“黑暗與罪孽,都是宇宙之一。已生之物,要消滅,但卻無法是天國回到已生者未生之時。世上一旦有靈,對立就不能避免。光越是輝煌,影越是沉重。造就影的光,黑暗要麼毀滅他,要麼成就他。”
這是磨煉。
不能插手。
薑穆微微低著頭,毫無疑問他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坐在雕花的白色石凳上,在高大的月百合豎琴邊,指尖從琴弦上收了回來。
“或許如此吧。”他說。
聖主望著他,淺褐色的眸子卻如長夜般深沉。
……或許,如此嗎?
偏向於弱者的心……果然主治愈的孩子,想法注定與上主不同啊。
薑穆微微抬頭,聖主轉過身,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然後消失在翻騰的雲霧之中。
如藍色寶石般清澈的天空,舞動著各式模樣的安琪兒,這是天國的不變的歌舞升平。
天際變換的光輝煌耀眼。生活在不知憂愁的天國的安琪兒遠遠就看見,還站在治愈豎琴邊,他的指尖落在身邊月白色豎琴的雕花上,目光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