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在天國的偏僻處流浪了很久。而趕走她的光靈此刻在傳言中深得聖主的光耀。
“治愈使長真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文雅的精靈啦!”
“他真漂亮!”
“是的!光輝璀璨!”
治愈。
克瑞莫爾覺得, 她自己大概沒有這樣痛恨過一個靈。
她已經失去了一切。
從現在,不,也是從很久以前。
隻不過她現在所失去的東西更多了。
再沒有什麼比得而複失更殘忍了。
拉斐爾對她而言……
“絕不可能原諒他。”這句話反複地出現在她的腦海, 加上拉斐爾那張不見笑意的臉,就像是魔咒一樣。
克瑞莫爾覺得自己也快要發瘋了。
他們離開天國, 陷入漫無目的的流浪之中。
達納特斯無比的沉默,安靜地跟隨在她身邊。
克瑞莫爾低頭就會看到他。明明清楚,一切與達納特斯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在見到他那張臉的時候, 她還是忍不住的想,為什麼她的父親要這樣做!墮落天國, 卻留下她, 如此的難堪!
達納特斯, 那就是一個罪惡的結果!如果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
她這樣想的時候, 達納特斯突然抬起頭。他望著她,“母親。”
克瑞莫爾冷哼了一聲,收回目光, 強忍住自己那不該有的遷怒。
“您覺得我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臉龐看起來還十分稚嫩的年輕的神說。
克瑞莫爾瞥了他一眼, 冷冷回了一句,“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隻有治愈還會將他這教子當做一個孩子, 達納特斯已經三千歲了,無論他的臉看起來多麼年輕,他也已經不在幼齡了。
達納特斯反而笑了,他伸手撫摸著手中那柄黑色鐮刀修長的刀刃,那看起來就像是一把黑霧繚繞的旗幟,令人感覺到窒息和不詳。對於短暫的生命而言, 他和他的鐮刀就是死亡。“我不需要知道。無論他站在地獄還是天國,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分彆。”
“哼。你要明白,如果不是他,你就不會差點在腐朽中發爛,發臭!”
“你說錯了。正是你在腐朽之中才會孕育死亡。”
“難道是我的原因嗎?不錯,如果當時我狠下心殺了你。他們也不會再為我加上死亡之母的罪名了!”
“你有些失態了。我的母親。”他的表情還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不在天國也不與溫暖作伴,他的冷漠已經幾乎變成為冷酷。“死亡注定要來到這個世間,這不是你一個靈就可以改變的。”
“怎麼了?我的孩子,終於不再偽裝天國那裡治愈所教導的謙和安靜了?”克瑞莫爾尖聲地嘲諷。
達納特斯微微抬眼,目光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你又錯了。”
“死亡本是公平的,對於任何生靈都一樣。但死亡又是生命最後的表現,它又各有不同。治愈對於死亡是平靜的,所以死亡對於治愈也心平氣和。所有我所表現的,都是我的其中之一。但是你不一樣,罪惡背棄死亡,逃避死亡,所以對罪死亡不需要向對治愈一樣。”
“不必多說些什麼。”克瑞莫爾握著他的手腕,忍不住越握越緊,隻怕不能將它捏碎,她的目光流露出怨恨和痛苦,也許將毀滅所有跟隨於她的生靈,怒氣衝衝的衝他喊,“無論如何,你我都是一樣的!你出生也是罪惡之一,沒有什麼可解釋的。”
達納特斯不以為意,慢吞吞移開她的手,將自己折掉的手腕重新裝好,他說,“我以為墮落是一種罪,但是卻忘了,愚蠢也是一種罪。”
“隻是因為治愈的行為,你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治愈收留你我三千年,就在神明的眼下,他卻偏偏在此時讓你我離開?”
克瑞莫爾氣憤至極,“如果不是僅僅為了再度登上第二天使的寶座,我也不會如此的憤怒。”
“治愈像是傲慢嗎?”他會因為榮耀而迷失嗎?他會為了自己的光輝而放任身邊的人死亡嗎?或者他會因為不甘於人下而反叛嗎?不會。
死亡在沙漠中見過三對朋友。
他們將要因為缺水而麵臨死亡。
按照神明的要求,死亡隻給了他們一人的水。
第一對商議無果,開始了搶奪。死亡當然就沒有給他們水。他們死了,他們的靈魂聖主不收。
第二對決心一人一半,然後在夜裡起來的時候,一個人殺死了另外一人,奪到了那瓶水。那個時候,水就成為了沙子。於是他們也死了。
第三對相互謙讓,都願讓對方活而自己赴死,於是聖主給予的水瓶中流淌出不會乾涸的清泉。他們活了下來,並得到了死後升往天國的承諾。
現在的路西菲爾會是第二種人,但是現在的拉斐爾是第三種人。
所以,他不會在路西菲爾為天國敵視的時候任憑他的後裔在天國流落。
達納特斯問她,“你沒有背叛天國逃離的能力,你隻能承受他們異樣的目光。天國的靈敵視你,這個時候,你要回到哪裡去呢?”
能到哪裡去呢?
隻有黑暗的,沒有光靈的,並且已經腐爛的深淵。
芙蘭埃爾。
芙蘭埃爾的深處,無儘的沼澤依舊咕嘟咕嘟的冒著綠色的黑色的氣體,散發著腐朽和惡心的臭味!
沼澤的表麵卻是一片平靜。任誰也想不到這裡封印著天國創立以來最大的敵對者。
那個滿手血腥邪惡無比的墮落者。
值衛天使們照常認真負責的監視著這裡。
“那個墮落者又沉到沼澤下去了。”
芙蘭艾爾從懸崖向下四十尺,光輝和金色驟然消失。從那裡分開成黑與白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
黑暗在封印之中蠕動。就像是怪異的心臟,以一種讓人窒息的韻律跳動著。
懸崖上立著金色雕花的長亭,站在向外凸出的圓頂監視台上的光靈凝視著黑暗的深淵。
魔氣在深淵之下張牙舞爪。從那最深最暗的一塊抽搐出無數長的短的觸須,纏繞著,爭鬥著,就像有無數條怪異的蛇在扭曲盤繞成一團,到最後,隱隱約約的,監視者似乎看到一個黑色的,巨大的骷髏頭。
骷髏的眼睛黑黝黝的,在黑暗之中,卻泛出一種黑色的光。
它也在看著他!
“奈拉羅!”身邊的夥伴推了他一下。
監視者猛然驚醒,收回了視線,竟也感覺落了一滴冷汗。實在是邪惡的魔物!
難怪會誘惑到伊甸園的寵兒……
“你還好嗎?”
“沒有關係。”監視者回答他的夥伴,他緊緊的皺著眉,不再去看那恐怖的密密麻麻的觸手,“今天好像時間又長了一些。”
“是的。他是不是在計劃什麼陰謀?”
“不。他根本無法掙脫聖主賜予米迦勒使長的枷鎖。”
“這倒也是。”
“隻要封印在,他就不可能搗亂了。”
“願聖主淨化此惡魔。”監視者雙手交錯著,祈禱了一番。
魔繭的中央,魔氣最深之處,空無一人。
在深淵沼澤通向的黑暗之中,一個暗淡的影子在黑暗之中前進。
撒旦自言自語,“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靈智艱難的穿過沼澤,他歎了口氣,忍不住道,“要是沒有秘密,這次向天國低頭那可真是太不劃算了。”
靈智在沼澤之中行動原本不會受到影響。但這裡卻是專門用來對付靈智的。
深淵之下魔氣濃重,在沼澤之中也是。撒旦可以借助他們移動,即使如此,行進也十分艱難。
這裡真的會有拉斐爾的回複嗎?
要知道光靈在這裡行動,一定比魔物困難幾何指數倍。
他要在這裡行動,真的是為難那份處在光明之中的意誌了。
直到看到一個漆黑的影子。
在沼澤的混沌之中,泛著寒光。
它隻有幾寸的長度,但上麵的鋒銳之氣。仿佛在再多靠近一步,就會被切成碎片。
那是一把黑色的鑰匙。
一把黑色的鑰匙,開啟了一扇黑色的大門。
一個黑色短發的青年從黑夜中走來,他打量了一下撒旦,說話的語氣不急不緩,帶著清列的寒氣,“你就是光靈的朋友?”
他穿著件得體的襯衫……路西菲爾暫時還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衣服,不過很合適他,雖然他本人看起來有些蒼白和單薄。
這種感覺,就像是深夜的冷和寂靜。
“你是誰?”路西菲爾問。
“我是夜。”他說話的時候,也笑了一下。他的微笑和拉斐爾相似,但是他的微笑是寒冷的。他整個人都讓人覺得有著高不可攀的寒冷。
路西菲爾是張揚的,他們完全不同。夜就像是寒夜的露水,清澈清透,但隻要看到,就讓人感覺到淒冷。
“我是勇氣。”
“歡迎來到黑暗中的長夜。”
“我不是來遊覽的。”
“年輕人,彆這麼急躁啊。”
隻走過幾步的時間,黑暗已經完全吞噬了任何一絲光輝。
夜停住腳步,伸出手極為紳士的示意自己周圍的黑暗,他還在微笑,“我答應他的請求,會把它們交給帶著信物的人。”
看到那一切時,路西菲爾也露出了微笑。
無數已消亡與戰場上的黑色羽翼在黑暗中張開。
他早說過,在沒有看清足夠的真實之前,拉斐爾絕不會偏幫任何一個。
夜就融於夜。
路西菲爾卻沒有立刻選擇離開。他向來喜歡抓住一切機會,而且他還有天使中最令人稱道的勇氣。即使墮落,這一點也從未改變。
“閣下長居於黑暗,有沒有興趣去外麵走走?”
夜的聲音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你這是,邀請我?”
“您可以這麼認為。一神□□的世界豈不是太不公平了?我想一個自由的世界。不僅僅是一個神明存在的世界,自由的世界可有一個神,那就要有很多神。”然後一種平衡的自由。那麼神明對信徒的束縛,一定會減小。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將收獲無數的信徒。”
夜的聲音說,“作為神明的立場,一個人製造獨屬於我的世界統治他們難道不快樂嗎。他們隻信仰我,隻依仗我,隻崇拜我,我也喜歡獨神的小世界。與其去你的耶和華的世界攫取那麼些許的權利,我也更喜歡自己創世獨一掌控。”
“可是,不站在同一世界中,你們又是怎麼來判斷誰高誰低誰是誰非呢?”
夜重新顯出身影,他的眼睛裡有著笑意,“你比起他要更會誘惑人一些。”
“哦?”路西菲爾全當他的話都是讚美。黑暗的魔王擅長利用所有人性的弱點去捕捉靈魂,比起拉斐爾,當然會更加輕車熟路。
不過多年以來的相熟,路西菲爾清楚,很多時候拉斐爾並不是看不破,隻是他不會利用這些去達成目的。
他太遵守他那治愈的意誌中所蘊含的準則了。
勇氣不一樣。他敢做任何一件事,無論合乎教導的,又或是不合乎教導的。隻要他決定要做。
夜說,“那個光靈從對下位生靈的友愛來勸說我們,你從神明之間的競爭來誘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