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原野歸來之時, 窗外雷鳴之聲不絕於耳。
原本燦爛的星空,此刻都成為厚重的雲層。
烏黑的濃重的霧氣中,閃著刺目的電光。
桌上的書籍已做流光。
原本人來人往, 此刻卻寂然無聲。
連同這幾月來來一直跟在他背後的基金會觀察員們, 也都被清場離開。
書館一層的燈光微微閃亮。
薑穆下樓時,看到有人站在樓下等候。
他有著超出常人的身高 ,轉頭看來時有著能籠罩大多數人的影子,有著俊美的眉眼, 隻是俊美的棱角之中,帶有遮蓋不住的陰厲。
這在金發青年的平和淡定的表情對比下, 為明顯。
侍者想。
十年前初見阿瑟薩斯,他是古老的生活在世俗之外的精靈,神態溫和,因為遠離人類而純稚自然,尚帶著森林草木的清新氣息。這與他口中稱呼的名為卡薩利爾的青年有所相似,但又不同。
侍者想到看到他的第一眼。
紅色卷草紋繁複的書桌之上, 修長的指尖落在虛幻的藍色微光的書頁上,手下的魔法陣紋自然的流露,如主人一般沉靜無波。
與他的外表截然相反。他不像是金色頭發一樣如同正午的燦爛傲氣的金陽,而像是晚霞初落時那微醺的餘暉。
一瞬間,侍者知道。
莉莉斯可以誘騙到阿瑟薩斯,卻無法對這個人產生影響。
世界之鑰如時間空間中所殘存的預言所言, 要掌握在誰手中。
相對於莉莉所期待的阿瑟薩斯,也許可能是這個人類。
迪格微微點頭,神色中帶著一種隱約的,理所應當的傲氣,“希賽爾先生, 女士想要見您一麵。”
隻有親眼看著薑穆送走了阿瑟薩斯的侍者因這份態度心裡變得有緊張。
薑穆看著迪格。入目的,黑色瞳孔下,掩藏著一對尋常人所看不到的,已經不再屬於人類的幽綠色豎瞳的眼睛。
薑穆一手持書,一手拿著傘,對他的介紹並沒有做出多餘的反應,“目前圖書館的代理者嗎?”
豎瞳的人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當然。”對於他知道圖書館的存在,迪格也不意外。
就算他不清楚,那隻獨角獸走之前也肯定會把一切告訴他的。
薑穆微微笑了一下,抬頭道,“先生,我想這並不是一位拜訪者的態度。”
他一手夾著書,側身就要繞過他。
一隻手臂伸過來,徑直擋住去路。
薑穆腳步一頓,偏過頭,看到那張陰沉的臉,他說,“女士的邀請,紳士不應該拒絕。”
薑穆垂眸,情緒毫無起伏,泰然一如既往,“有一件事我希望你還明白,我不是阿瑟薩斯。”不曾山林成長不通人情。
“因此,首先希望閣下的女士,對於阿瑟薩斯意外的迷失於此做出合理的解釋。”
他抬頭望著圖書館外,一步踏出去,一切的阻礙都成為虛無,提醒道,“不要以人類——或者萬物的平等存在作為理由,因為,那不是用以利用其他生靈的借口。”
如果個體的平等和自由都成為傷害其他個體的利器,那麼這兩個單詞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碧遊宮曾要求萬物平等,有無類,薑穆讚同於此。這個前提是,他們所追求的,從不淩駕他物。
現在他們理念中的平等,至少迪格他們眼中的平等並非如此。
基金會通常以折中處事,蛇之手不同。他們中的許多人,追逐於個體的自由和權利,自傲於超出本世界70%生靈的能力。
有人維護這個世界,有人意圖支配世界。
正如霍格沃茨的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之爭一樣,超自然生物和人類的鬥爭,在眾多的機構組織誕生以來,也一直此起彼伏。
迪格盯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看到自己完全沒有與人體接觸的任何觸感的手臂,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近乎可以使用僵硬和冷血作為形容的怪異微笑。
侍者低頭掩去了神色,沒有說話。
……
金發的青年撐開黑色的傘,遠離圖書館向外走去。
與人流之中來往,大雨傾盆而至。
透明色的雨滴觸及傘麵,很快又蹦跳著彈開。
夜幕降臨,人們行色匆匆。
雷鳴轟響,如在耳際。
[超出世界的力量,多為當世排斥。輕者驅逐,重者毀滅。]
三妹曾經反複的提醒過他這一點。
他覺得抱歉。因為很多時候,許多本不應該,也不得不去做。
譬如此時。
電閃雷鳴劈下來,落到頭頂。
薑穆歎了口氣,停步之時,刺目的電光落到身上,他鬆了傘,甩了下手,閃電從指尖掠出。
頃刻劈碎了不遠處街角的幾顆桐樹。
薑穆:“……”
他抬頭望著夜雨的不見五指,閃電時卻亮如白晝的夜,緩聲道,“請冷靜一點。”
“生靈的奇思妙想的確會創造多不錯的天地,但僅靠於此是不可能完善自我的,規則的完善是一步一步實踐得出的,將其他時空的實體引入其中不見得會對自己的發展產生助益。你很優秀,你有許多的無數的可能性。而現在你隻需要選擇並實現。”
“每個意識生命的每一次選擇,都有衍生新生世界的可能性。據我所知,關於基金會的時空,僅由當前天道掌控的,就有成百上千。”
“我隻是恰巧來臨,也許很快就走,請稍作等待。”
他慢慢道,“你我都很清楚,未成形的規則無法產生約束,而遵循規則曾是我作為人類的底線,今日隻是例外。天道的存在是讓世界走向加存續長久的狀態,阿瑟薩斯非界生生物,留下來,隻能讓秩序加混亂,混亂的世界將早的走向滅亡,我們都不希望會是這樣的結果,是嗎?”
夜的雷電轟鳴的加強烈,仿佛是對這種事實的極度的不滿,但最終還是沒落下來。
離開他手中的傘,落地就如同塵埃一般消散。
薑穆拿著書離開。
雨滴落到他身上,然後散去的無影無蹤。
他一直被建議,後來也建議,勿動生死,勿犯殺孽。
這對任何存在而言,都意味著一種加穩定的未來。
畢竟,[天道一直以來,都隻是世界的旁觀者。生存,毀滅,哪怕時間儘頭,於它們而言都隻是千千萬萬的時空中微不足道的一縷。而當世每個生靈的抉擇,才一起決定世界的走向。]
……
大學的圖書館關閉了兩天,通知上說是因為需要整修。學子們一遍吐槽抱怨,一遍小小竊喜,理所應當的多了一天閒暇。
街頭新開了一條花市。
薑穆瞥見其中的精靈,賣了一盆白色吊蘭,然後順帶就將那盆綠葛仙靈帶走了。
店主說這盆葛藟來之不易,滔滔不絕的講述了一個朋友千辛萬苦才得到深林之花的故事。
"這可是在倫敦。如果不是真的非常稀有的話,我也不會把它收來。先生,我看您也是非常欣賞,您就帶走吧。"
然後就這盆花開了一個高價。
薑穆眉頭一挑,不急不緩的與他談起了店門花草諸多花科分類與生活習性。
老板思考了很久,鑒於與這個青年談論甚歡,二人同樣熱愛花花草草,最後還是免了宰人的心思,一百磅把它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