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休息吧。我們還有些其他事情處理,不會出事,不要擔心。”
阿裡維塔西亞扭曲著臉,“彆說笑了。我可不是會為人擔心的人。”
薑穆站起身,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間。阿利一臉糾結,最後憤憤的一手兩指夾了桌上八個菜盤,搬家似的都帶進了房間。
房門哢噠打開了。
入目是一臉陰沉的埃爾德蘭。
防彈衣,全方位頭盔,隻露出一雙眼睛,端著一把造型奇特的槍。
全副武裝。
薑穆:“……?埃爾德蘭。”
“昨天你救了一個小男孩?十三四歲?”他開門見山。
薑穆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緩步回去為桌上添了一杯紅茶,坐在沙發的對麵,他伸手示意了一下。
埃爾德蘭端著槍,眉頭狠狠皺起。“希賽爾。”他一直都有一個疑問,那個歸來的希賽爾,那個在短短一年時間內收到了人員一致好感的希賽爾,他真的還是從前那個囂張狂妄的希賽爾嗎?
可是,所有一切的調查都標明,除了失去的記憶以外,他的物理屬性,都與希賽爾完全一致。
“如果你收留了他,把他交出來,那是一個危險分子。”
於是坐在茶桌前的年輕人抬起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神色之中是一種難言的肅穆和莊重,“那麼,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與我談論這個問題呢?埃爾德蘭先生。”
“與橡木圖書館。”他補充道。
仿佛是一下從一個年輕人的身份中脫離了出來。
以主事者的身份,以負責者身份,以完全平等的絕不會被壓製的模樣展現。
從那一年的觀察之中,埃爾德蘭一直知道,希賽爾周圍有著一種平和的氛圍,任何人在他麵前都能放下防備,他是安靜的,是溫和的,從不會因為尋常事情而產生任何負麵的情緒。
他一個人呆在那裡,不會覺得不安,要求他配合檢查,他也從不會不耐煩。他就像是一個永遠的隻存在於彆人家的孩子一樣,並且乖巧,是眾人心目中最希望得到的彆人家的好孩子。
埃爾德蘭就知道,那隻是他的一麵。
當他展露出著另外一麵,任何人都忍不住為他退讓。
退讓?
埃爾德蘭臉色更加沉重。
作為基金會海洋異常現象的最高負責人之一,他唯一的目標就是使得人類免受異常生物的侵害。他的麵前不會有退讓一詞。
無論麵前是誰。
他凝重的走進來,站到對麵,舉起槍隱隱對向他。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希賽爾·喬治。”
薑穆端起精致的琺琅雕花茶杯,隔著熱氣喝了一口,仿佛沒有看到那把致命的武器,“作為基金會海洋分部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基金會A級成員,這就是你的涵養嗎?”
埃爾德蘭還沒來得及沉下臉,聽到青年依舊平靜的聲音,“他的確在這裡。”
“把它交出來。”
“恕難從命。”他回道。
“希賽爾!”
薑穆放下了茶杯,抬眸看過來,“在地球三百國家之中,人文主要分為歐亞非三大體係。西歐整體屬於遊牧係,崇尚天性的最接近自然的自由,曆史神話傳說追求神明所負載神性之外的人性,遠東文化多農耕,自省相當盛行,於是在人身上追求著超脫世外的人性,南非生存與自然,崇尚原始的野性之美,神明多是自然草木山河的化身。”
“你思考過嗎?基金會所需收容的一部分生物,古老傳說中他們原本的名字並不是一串編號,精靈,妖怪,神明,巫師,法師,吸血鬼,力量者,這是從前的人們所稱呼他們的。”
埃爾德蘭不為所動,“什麼意思?”
他一字一句平靜也擲地有聲,“我的意思是,他們並不是異常,是這個天地,是古老地球、不,確切的說,是人類賦予之靈性並相互依存的生物。”
“相互依存……”埃爾德蘭驀地冷笑了一下,“如果說,傷害也是依存的一種方式,那我寧願它們毀滅。”
“是的。但傷害也是並存的方式之一。因為神也永遠不知道下一刻人類的心會創造出什麼。天使或者死神,他們存在於此,如同人需要醫院和殯葬一樣的尋常。埃爾德蘭,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那要取決於人類如何看待。”
“它們殺了人。”
“有幾個?有誰?圖書館來處理。”
“你?你們?你們真的會處理嗎?你選擇了蛇之手?威廉也許會想打死你這逆子。”
“蛇之手與圖書館並不完全相同。另外,子嗣並不一定需要走上與父輩一致的道路。其他生靈的相處,就由他們相互解決,人類可以遠離於此。”
“但事實上,它們將人類當做食物。”
“有一部分是這樣,但是,也有另外一部分,為保護人類這種脆弱的生命而努力。”
“是嗎?至少我沒有遇到。”其他的不說,就那一個-648號,一個巨大殺器,有多少人類已經因它死去,基金會要摧毀它,可惜一直沒有足夠有效的方法。
“作為警察,因為經常遇到毫無人性的犯罪者,就要因此質疑人性的善良嗎?”
“它們沒有人性。”
“它們不是人類。”
薑穆站起身,“是嗎?如果是這樣,我也不是。”
“不一樣。”
“他們,原本在這個世界上有自己的身份。”被歸類為人形異常的,在表現出能力之前,他們原本也是有家庭,有子女父母親朋好友的人類。
“夠了!我不與你再多談論這些,你遇到的生物極端的危險,為了倫敦民眾的安全,你最好儘快說出它的下落。”然後接受基金會的調查。
“倫敦的民眾中,有多少是基金會檔案的D級人員?”
可消耗人員,那意味著,他們的生命已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拋棄。
埃爾德蘭眯起眼睛,“……你似乎知道的不少。”
“隻是剛好能夠解決問題。”
“當人類也成為另一批人類手中的可消耗品時,人類本身存在的價值就受到了挑戰。”
“犧牲一小部分人,這是為了全體人類更好的生存。”
“被犧牲的人,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他們有的是殺人犯,有的是妓女,遊手好閒的混混,本身就有記憶創傷不能在人類社會中好好生活的精神病,智力不足的傻瓜,邪惡宗教的狂熱分子,相貌一般,能力平庸,性格惡劣,不思進取,社會有沒有他們存在都無關緊要,既然如此,留著也隻是浪費資源,活著也是痛苦,讓他們去探索異常現象的成因,這也算是他們活在世上唯一能發揮價值的地方了。”
他終於看到一貫平靜的青年臉上浮現出的怒火,“當有人因為精神問題,智力問題,種族問題而被貶低存在的意義,那麼很快這個範圍就會擴大到能力不夠優秀,身份不夠高貴,樣貌不夠出色等等一般性的原因,當普通人都會被任意實驗揮霍和買賣犧牲之時,人類這個群體,人類,自身還有他們稱之為人性的仁慈和善良的東西存在嗎?”
他幾乎瞬間就平息了這份情緒,隻是問他,“埃爾德蘭,你比多少人優秀?你永遠都能保證自己作為最優秀的嗎?你能保證自己的親友不會成為人類社會中的邊緣人物嗎?”
埃爾德蘭冷酷的答,“如果他們不夠優秀,犧牲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優勝劣汰是自然法則,任何人都不能避免。”
“人的性命,對你來說就是這樣的存在嗎?”薑穆麵無表情,“對基金會而言也是如此嗎?獨斷的為生命定義出高低貴賤之分,並且認為他們應該理所應當的犧牲,你不覺得你太無理了嗎。”
“你的確還年輕,你太天真了。要知道部分的犧牲是必要的。”
聞言,薑穆反而笑了,“年輕?”他在沙發上坐下來,“你不該把本應該是你負起的責任歸類給其他人。埃爾德蘭,問題不能解決並持續出現的原因不多,你本來有能力解決。”
埃爾德蘭,你本來有能力解決。
但你沒有去解決,你隻是靠著犧牲另一些生命來維持著虛假的穩定。
有那麼一瞬間,埃爾德蘭有些回不過神。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從小到大,他都是同齡人中最優秀的那一個。
他從沒有推卸過任何責任。
從來沒有被這樣、這樣、羞辱過。
他下意識端起了槍。
薑穆抬起手,雪花似的書片飛過來,窸窸窣窣,隔絕了一切。
越過紛紛揚揚的雪白的紙頁,埃爾德蘭看到那個沉思的青年。
湛藍色的眸子傳紛紛揚揚的書頁望來,他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傷人者殺人者你們有權處理,必要情況下也能得到圖書館的協助,但是機緣巧合誕生於此的懵懂者,將由橡木圖書館接手,這是約定。即使對基金會最高議員也同樣生效,不日,我會親自前往拜訪。”
作者有話要說: 並不覺得有些許缺陷或者不夠完美就應該被理所應當的犧牲
每個人的存在總會有一個意義,對自己,對家人,總會有的
基金會世界的主導觀念是研究異常現象並在這種層出不覺得危險中保護人類,但因為要保護一些就一定要犧牲一些,我覺得這種觀念並不值得讚同
畢竟人的生命不應該以價值衡量,
當生命成為可以買賣的東西的時候,基金會要保護的普通民眾往往會成為他們的犧牲品
那個時候,還談什麼保護呢
也許穆哥兒就是一個理想化的人,但是他的理想是建立在他的確見到過和平共存的基礎之上的,他注定不會袖手旁觀,也注定需要做出這樣的改變
薑穆:我真的會驕傲的。
作者兼導演:你驕傲吧驕傲吧,我就怕你對人太好了hold不住利益談判。
薑穆(微笑):“不用擔心,會解決的。”
o5議會:wtf,你不要過來啊!!!
薑穆:?隻是喝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