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下來,新的人體煉成陣重新成形。
枯黃的楓葉被揉碎,等價交換的紅色楓葉翩翩落向她掌心。
下一秒,兩個人原地消失,隻有那片血紅的楓葉孤零零留在原地,無聲地訴說著之前發生的一切。
……
……
[悟,你最近對我的術式,很好奇嗎?]
[啊,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更準確地講,是對等價交換的好奇吧。]
九月深秋沒有問他為什麼好奇,隻是稍微沉思了一下:[我教你。]
[嗯?]
[你能學的會,之前在池袋,你就是用煉金術煉成的雪楓的吧?是自學麼?你好厲害,如果隻是自學就能做到那種程度,也許要不了多久,你會比我更加了解等價交換了呢。]
九月深秋對他的誇獎直白而熱忱,一雙黑色的眼睛充滿躍躍欲試,還想說什麼時,五條悟笑著叫了一聲:[九月老師。]
九月深秋噎住,張張嘴,他卻上癮似的連續叫了好幾次,隨後想到什麼,每叫一聲“九月老師”就解一顆紐扣。
實踐教學著實令人身心疲憊。
事後,九月深秋再次深深地認識到,五條悟絕對是個開了掛的天才。
煉金術並非絕對學不會的術式,隻要肯深入了解,學會點皮毛是很簡單的。
但她沒想到,僅僅一個月——準確來說,應該是斷斷續續的三個月——五條悟就學會了人體煉成。
隻有進行過人體煉成的煉金術師才能夠推開門,見到真理。
……
……
“真難得,除了九月深秋,還有第二個人能夠推開這扇門。”真理雙手托腮坐在門前,嘴上這樣說著,實際上並沒有過分驚訝,“要和我做交易嗎?最強的五條悟。順帶一提,我很期待和你的交易。”
五條悟看都沒看他一眼,身後的煉金術之門重重合上。
他懷裡抱著藍發的九月深秋,她的身體冰冷刺骨,手指凍僵地蜷縮著,頸項的經脈泛起灰黑的青色。
“她可不想讓我和你做交易。”
五條悟緩緩屈膝,彎腰將她放在地上,扶起她的上半身倚靠在他懷裡,冰冷的身體在人體煉成的術式下緩慢地回溫,卻也隻不過是杯水車薪。
“但你沒有聽她的。”真理說,“你推開了那扇門,即使放棄和我做交易,也需要付過路費。”
“啊,這個我知道。”五條悟碰了碰九月深秋垂落的長發,漫不經心地說,“我現在很好奇,你打算從我身上收取的過路費,是什麼呢?”
“那要看你這個人能夠為此付出什麼。”真理意味深長地說,“有人獻出生命,有人獻出一條腿與一隻手,也有人獻出子宮與雙眼——五條悟,你在祈求什麼?”
五條悟偏頭看著他,像是擔心九月深秋倚得不舒服,他索性半坐下來,盤膝麵對著真理,聲音帶著一點點的嗤笑。
“話說回來,你說的這些,都是幾百年前的故事了吧。”
真理微頓。
普通人無法從真理空無一物的白色臉龐上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可五條悟不一樣,他有六眼,觀察力本就一流,再加上自身的特殊能力,在這一瞬間,他從真理的臉上捕捉到一縷迥然不同的氣息。
於是他施施然地笑了。
“真是可憐,幾百年來,竟然都沒有人再推開這扇門陪你聊天啊。”
真理:“……”
五條悟用手指梳理著九月深秋的長發,指尖觸碰著她涼涼的發絲,語氣說不出來是憐憫還是嘲諷:“難怪這麼久以來,你總是和深秋過不去,原來是因為,她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能夠陪你解悶的存在。”
真理:“…………”
即使是坐著,五條悟也比真理高出一大截,他耷拉著薄薄的眼皮,涼涼地瞥他:“哦,說錯了,現在,全世界隻剩下我能陪你解悶了呢。”
真理忍不住了:“我不需要你們解悶!”
“那你為什麼天天坐在門口看我們卿卿我我?”五條悟納悶,“看我們談戀愛,你會有吃飽的感覺麼?”
這句話是在嘲諷真理吃飽了撐的,才閒著沒事搞出這麼大一出亂七八糟的東西。
五條悟想起什麼,皺眉:“我們做私事的時候,你不會也在偷看吧?”
真理:“???”
五條悟嘶了口氣,單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視:“真看不出來,原來傳說中的神明,真理,竟然是這樣下三濫的存在。”
真理:“………………”
真理竟然被這個從各方麵來說都不按常理來的男人氣著了。
“開個玩笑而已,真不禁逗。”五條悟像是忘記了九月深秋身亡一事,和真理閒聊起來時神情自然,半點也看不出來脫離情緒的異樣,“我們來進行下一個話題吧,真理之神——聽說你是神明?”
真理之神不太想搭理他了。
五條悟擺擺手:“哎呀,不用臭著臉,我真的隻是好奇而已。事實上,我更好奇的是,身為神明的你,是不是真的全能?你真的什麼事都能做到嗎?如果我不和你進行等價交換,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隨心所欲地做事麼?”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真理可疑地轉了一下頭,像是移開了視線。
五條悟眯了下眼,意料之中地勾起嘴角。
“原來如此。”他拖長腔調說,“所謂真理,也不過隻是規則的提線木偶而已。”
他想起什麼,下頜抵在九月深秋的發頂上,用一種嘮嗑的語氣同真理說:“哎,你看過《數碼寶貝》麼?裡麵有一個數碼獸叫木偶獸,孤獨又可憐,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他就把數碼獸們變成他的提線木偶,可這隻會讓所有的數碼獸更加討厭他。你猜他最後怎麼樣了?”
真理不想猜,真理甚至不想再聽他說話。
五條悟笑得眯起眼睛,語氣輕快地劇透了大結局:“他死了。死得可淒慘了,連為他收屍的朋友都沒有呢。一個無比渴望朋友、卻又總是將朋友變成提線木偶的家夥,最終卻被擁有友情徽章的孩子打敗,是不是超級可笑?”
真理側過身,悄悄捂住一隻耳朵。
五條悟好像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自顧自地說:“世界是一個圈,深秋被神明所困,神明卻被規則所困,被神明所困的深秋卻打破了規則——原來真理的存在,不過隻是人類口中的銜尾蛇故事的真實寫照?”
真理陡然扭過頭,空無一物的白色臉龐上緩緩浮現一條細長的唇線,緊繃的,不悅的:“閉嘴!”
嗬斥並沒有起到任何的阻攔作用,反而點燃了某條壓抑許久的導///火///索。
五條悟發現千百年來都沒有發現的隱形規則,捂住眼睛,囂張而又得寸進尺地哈哈大笑起來。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我隻是隨便猜猜而已,真的讓我猜中了?神明竟然被規則所束縛,連人類的隨心所欲都無法做到。
“這樣可悲的神明,如此強烈地想要和人類做交易,不放過任何一個交易的機會——你羨慕自由自在的人類,是嗎?”
他緩慢地放下手,蒼藍眼睛獵獵地攫住真理臉上那條黑色的線條,瞳孔深處燃燒著幾不可察的瘋。
轉瞬間,燃燒的火焰再也遏製不住,他摟緊身前冰冷的纖瘦身體,仰起頭,肆意妄為的笑聲傳遍整個真理空間。
藍色眼瞳淬上一層火燒般的焰色,眼尾暈染出奪目的殷紅,宛如從烈焰中踱步而出的惡鬼,他懷抱著失去呼吸的藍發女孩,從頭至尾都沒有鬆開過手。
“無量,空處。”
……
哪怕是在神明的世界,規則也無法束縛煉金術以外的術式。
真理受縛於一成不變的規則,五條悟卻從來不是按規則出牌的人。
“是等價交換的規則嗎,隻要是等價交換,你就一定可以接受的吧。”
他和真理虛無的臉龐麵對麵,每一根垂落的白色發絲都在訴說著他此時極其不穩定的情緒。
從九月深秋停止呼吸那一刻開始,五條悟就沒有正常過,他隻是看起來和平時無異,事實上,這種偽裝不過是虛虛披著用來挑釁真理而已。
撕開那層偽裝,他連理智都燒成了沒有餘溫的灰燼。
“那麼,讓我來試一試,神明是不是真的,沒有任何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