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變熱,她撤了房間裡的地毯,找了個寬敞的地方,一點點地洗。
五條悟過來時,她隻洗了一半,剩下一半還在慢慢磨。
從今以後,時間多的是。
五條悟蹲在她身邊玩水,也沒有要搭把手幫忙的意思,他就是這樣。
後來發現白色絨毯禿了一小塊,大概隻是指甲蓋大小,隨口問了句:“這裡怎麼禿了?”
九月深秋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想到什麼,僵在原地。
一秒,兩秒。
十幾秒後,她的耳根泛起了薄薄的紅,強自鎮定拽過那一塊絨毯塞到最底下,欲蓋彌彰地拍了拍。
“……沒、沒什麼,不小心弄禿的而已。”
事實是,以前的五條悟曾和她在絨毯上滾過幾次,有一次她被他弄得瀕臨崩潰,又推不開他,拽著絨毯不肯鬆手,最後一用力就拽禿了那塊。
九月深秋不想當著現在的五條悟的麵提這種事情,本想慢慢收拾,卻在五條悟若有所思的目光下逐漸變得手忙腳亂,好幾次下手重了,濺了自己一臉水。
她蹲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些難過,低著頭,垂落的長發擋住她的表情。
幾秒鐘後,她重新笑起來,若無其事地曲臂擦擦臉上的水,實在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下手更重,想要快點洗完絨毯就回去。
水再次濺到臉上時,旁邊伸出一隻手,四指捧住她側臉,拇指挨近她臉上的水珠,指腹蹭了蹭。
從潮濕的鬢發到殷紅的眼尾,指尖沿著她小小的臉頰慢慢向下,落到她輕抿的唇角。
五條悟一直沒有說話,從前注視她的目光總是若即若離,到了這會兒,終於肯展露一點苗頭。
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九月深秋眼裡剛亮起的光彩漸漸熄滅。
……
……
天氣越來越熱,夏油傑待在獄門疆裡也感到一絲絲不滿。
“深秋,就不能讓我一直待在空調屋裡嗎?”
“你在裡麵也能感覺到外麵有多熱?”
“不能。”
“那你……”
“心理上能感覺到。”夏油傑說,“我今天要待在空調屋裡享受涼爽。”
九月深秋哭笑不得,對於夏油傑難得的開口倒也沒有拒絕,將他留在了房間。
夏油傑覺得自己太難了,明明被封印的是他,現在想辦法去找那個讓妹妹難過足足四個月的家夥的也是他。
獄門疆撞開門,在走廊裡一點點挪著,今天運氣好,沒多久就被五條悟發現了。
“傑,你這是在乾什麼?蝸牛賽跑嗎?”五條悟麵對昔日摯友時,完全沒有任何顧忌,毫不客氣地大開嘲諷,“你可能需要一隻兔子,等著啊,我現在就讓伊地知去抓兩隻過來……”
“不用了。”夏油傑竟然沒有反諷回去,也沒有生氣。
這讓五條悟微微側目。
“兔子早就傷心地跑掉了。”夏油傑意有所指,“四個月,應該夠了吧?還沒想通?”
五條悟虛握獄門疆,雙手背到身後:“你在說什麼?”
“聽得懂的話,就不要裝了。”夏油傑嗤道,“她昨天晚上哭了。”
“……”
五條悟嘴角一動,漫不經心反問:“關我什麼事?說真的,這種事情不能急,也不能強迫,是人都會有逆反心理,萬一適得其反——”
“她不是因為你不喜歡她而哭。”夏油傑很快打斷,“也不是因為你忘記她而哭。”
“……為什麼。”五條悟本來是不想問的,結果到了嘴邊,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這句“為什麼”。
“哦,因為她昨天做夢了吧,不知道夢到什麼,大概是你死了?”
“傑,你確定你是來做說客的?”
“你在開玩笑嗎悟?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抱有希望,我可不是來做說客的。”夏油傑冷笑道,“我隻是來提醒你,深秋是我妹妹,如果你認了輸,記得叫我哥哥啊。”
五條悟:“……”
和十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五條悟,並沒有因為“哥哥”而產生任何排斥的心理。
他甚至能夠開玩笑似的叫出“歐尼醬”,大概是覺得好玩,他一邊捏著獄門疆拋高高,一邊換著花樣和語氣地叫著“歐尼醬”。
直到,九月深秋捧著兩大包禮物,出現在走廊那頭,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五條悟終於閉上了那張氣人的嘴。
九月深秋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在那一刻,她深藏的感情一瞬暴露,但很快,她費力將那些情緒細心地收斂好。
“五條先生,你在和哥哥聊天嗎?”
她問得平淡,不知怎麼,五條悟卻莫名對“五條先生”這個詞產生些許的不滿之情。
隻是一瞬。
他把獄門疆揣進口袋,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禮物:“這麼多東西?你自己買的?”
“啊,不是,是回來的路上有人送的。”九月深秋拿著鑰匙開門。
“送的?”
“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送禮物給我,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如果是的話,我是不是也要準備回禮?”
五條悟還沒開口,夏油傑先說出了真相:“今天是兩校的交換日。”
“交換日?”九月深秋很久沒有回來,她對這種節日完全沒印象。
她沒注意到,五條悟的臉色在聽見“交換日”之後,就變得很奇怪。
“交換日,就是交換禮物的日子啊。”夏油傑故意說,“在這一天,你可以選擇送禮物給你喜歡的人,如果對方給你回禮,就代表他接受了你的心意。”
夏油傑想到什麼,嗬嗬笑了聲:“看樣子,大家都確定了悟真的不再喜歡你,所以才會大膽地送你禮物,怎麼樣,有想好給誰回禮嗎?”
五條悟真的不再喜歡她,原來這麼多人都看出來了嗎?
夏油傑的話成功讓她開門的手顫了下,鑰匙當啷掉到地上。
她僵硬地彎下腰,五條悟這次終於先她一步,撿起鑰匙,放進她手心,俯首,微微笑著:“九月想好要給誰回禮了嗎?”
九月。
從醒來後,他對她的稱呼,一直都是疏遠的“九月”,再也沒有叫過她“深秋”。
九月深秋對上他戴著眼罩的眼睛,一時出神。
四個月了,她一次沒有見到他摘下眼罩,明明以前,他在她麵前,從來不喜歡戴眼罩和繃帶。
她回過神,垂下的睫毛擋住她眼底快要壓抑不住的情緒,咬著舌尖吸了口氣,聲音細微地顫抖,卻依舊笑著回:“我有男朋友的,不打算回禮。”
五條悟沒有避開她的眼神,但隔著一層眼罩,誰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
九月深秋低著頭,摸摸口袋,實在找不到臨時禮物,隻摸到兩枚硬幣,她試探性將硬幣遞給五條悟。
“這是,我的禮物……五條先生,你願意收下嗎?”
五條悟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在她嘴角的笑都快要掛不住時,這才伸手接過她的硬幣。
他很高,站在她麵前就像是一座永遠無法攀越的山峰。
九月深秋再也撐不住,轉過身,一把推開門。
門關上那一瞬間,眼淚掉下來,她咬著手指,後背抵著門板,自嘲地搖搖頭。
沒有什麼難過的。她想。
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失憶的她沒有選擇那種離開的方式,五條悟也不用和真理做交易,不做交易,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本來就是她的錯,難過也沒有用。
……
當天晚上,臨近十二點,九月深秋在窗邊發現兩顆糖。
她似乎不太敢相信,看看手機,23:46分,反複看了好幾遍,甚至給硝子打電話確認時間。
她陸續打了幾個電話,最終確定,還沒有過十二點,呆呆坐在窗邊,出神地望著那兩顆糖。
以前,她總是早上起床之後才能看見窗邊的糖,今天不一樣,五條悟提前留下了兩顆糖。
可是今天是交換日啊。
[在這一天,你可以選擇送禮物給你喜歡的人,如果對方給你回禮,就代表他接受了你的心意。]
……
……
九月深秋耗時四個月,終於得到五條悟默許的親近。
剛開始,她並沒有想過主動去觸碰他,是一場意外,她在給學生做課外教學時,被從樹上跳下的野貓踩到了腦袋,發頂留下樹葉。
五條悟看見了,伸手彈掉樹葉,之後沒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碰了碰她被太陽曬紅的耳尖。
耳朵上的觸感熟悉到讓人心臟抽痛。
九月深秋怔怔看著他,在他手指離開的刹那,想也沒想抬起手,抓住他蜷縮的小指。
五條悟歪了下頭,似乎是在看她不規矩的手。
她眼神閃爍,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猶豫放開,因為他現在不喜歡她。
但交換日那次,他留下了兩顆糖,讓她懷抱希望,是他給的希望。
得寸進尺一點不可以嗎?五條悟以前不也總是對她得寸進尺嗎?
九月深秋眼也不眨,就那樣握著他的手指,黑色眼底映出他緩緩上揚的嘴角。
“你這是在占我便宜?”他拖長聲音,不著調的語氣。
“……嗯。”
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在那一刻,微妙地動了一下。
——他想反握她的手。
九月深秋突然之間,無比確定,他就是那樣想的。
四個多月以來的酸澀情緒一股腦湧上心頭,催著眼眶做出反應。
九月深秋不想讓他看見她泛紅的眼眶,索性得寸進尺地伸手抱住他,腦袋埋在他胸口,聽見一聲亂了節拍的心跳,不知道是誰的。
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推開她。
“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五條悟歎著氣,抬起手,溫熱的掌心落在她後肩。
是要拉開她嗎?
九月深秋身體緊繃,抓著他後背衣服的手愈發得緊,幾近痙攣。
男人寬闊的掌心兜住她纖瘦的肩頭,輕輕將她往懷裡帶了帶:“深秋。”
“……”
她更了很久,也沒能回答他一句完整的話。
“深秋。”他提著調子,輕飄飄地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她澀著嗓子,終於能夠回答:“……什麼?”
五條悟輕笑了聲,食指纏繞一縷藍色的長發,下頜搭在她的發頂上,像從前那樣小幅度蹭了蹭。
“哦,沒什麼,隨便叫兩聲習慣習慣。”
九月,九月。
深秋,深秋。
他當然更喜歡叫她深秋。
……
……
九月深秋漸漸喜歡上去和真理聊天,因為有些話,她無法向彆人訴說,就隻好去騷擾真理。
真理總是對此煩不勝煩:“我又不是人類,你和我說這麼多,我也不會對你們羨慕嫉妒恨。”
“那有什麼關係?”九月深秋說,“我隻是想找個樹洞說說話而已,又不需要你理解我。”
真理:“……”
九月深秋這次帶來一個小板凳,還帶了幾包小零食,一邊吃薯片一邊說:“悟昨天帶我去出差了,之前他出門都不帶我,我是說失憶之後的他,所以這算不算一個進步?他有重新喜歡上我嗎?”
真理:“……”他要不喜歡你,你連碰都碰不到他。
九月深秋:“他很少主動碰我,為什麼?明明已經不討厭我,已經半年了,我隻是和他牽過幾次手,每次都是我主動,我可以更進一步了嗎?”
真理:“……”不要和他討論你們成年人的事情啊。
真理疲憊地從她那裡拿了一包薯片,不抱希望地拆開,嘗了兩口,竟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九月深秋絮絮叨叨了很多,最後發現她的零食居然全被真理吃完了。
真理肚子鼓鼓的,躺在地上打了個滿足的嗝。
九月深秋:“……”
臨走時,真理趴在地上問她下次什麼時候再來,九月深秋冷笑著說:“等悟恢複記憶之後再來。”
真理沉默了一會兒,為難地提議:“你回去之後,找個機會主動親他。”
九月深秋:“他有無下限術式。”
真理:“那你就試試看,他會不會無時無刻對你用術式不就行了?”
……
九月深秋接受了真理的建議,說實話,她對此並不抱希望,五條悟連碰她都很少,她又矮,想親吻到他,簡直難如登天。
但機會等啊等,總是能等到的。
新年那天,沒有家人的九月深秋獨自留在高專,她煮了個火鍋,獄門疆放在對麵,她和夏油傑閒聊。
“哥哥,你就隨便聞個味兒吧。”
“你不覺得這樣,更殘忍嗎?”
“不覺得。”九月深秋說著,打開了火。
吃到一半的時候,五條悟回來了,九月深秋懵逼地看著門外的他,終於反應過來,趕緊去廚房準備新碗筷。
“那個……啊,就是,我都吃掉一半了……”她有些窘迫。
今天是新年,她以為大家都會回家,她一個人留在宿舍,穿著也十分隨意,五條悟突然回來,讓她措手不及。
他今天沒有戴眼罩,終於如她所願戴著小太陽鏡,進屋之後脫掉外套,裡麵是一件白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很隨意的樣子。
九月深秋望著他,總是容易出神。
獨自在廚房洗碗時,她是沉默的,整個廚房隻有碗筷和水流的聲音,五條悟正在外麵和獄門疆裡的夏油傑吵嘴。
廚房裡很久沒有新動靜,五條悟分神注意到這一點之後,甚至忘了搭理夏油傑的嘲諷。
他腳步很輕,走到廚房門口,發現九月深秋正站在打開的冰箱門前麵發呆,連他來了都沒注意到。
“你在看什麼?”他突兀地開口。
九月深秋回過神,眼神是迷茫的,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沒什麼,隻是在想,應該喝牛奶,還是橙汁。”
這個有什麼好糾結的?
五條悟手撐冰箱門,因為牛奶在最下層,他稍微躬身,和她保持一個差不多的水平線,伸手去拿牛奶。
九月深秋忽然拽住他的襯衫紐扣,他猛一側臉,她溫軟的嘴唇就這樣輕而易舉碰到他的。
鼻梁上的太陽鏡滑到鼻尖,藍色眼底的錯愕清晰地映入她瞳孔。
她似乎也沒想到這麼輕易就得手,僵硬地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更不要提再進一步。
哐當。
冰箱門被人合上,牛奶放到冰箱頂端,藍發女孩被這點小動靜驚醒,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卻被男人不由分說攔腰扯了回來。
“隻是這種程度?”他翹著嘴角,拖長聲音重複,“隻是,這種程度麼?”
不可能隻是這樣。
九月深秋抿緊嘴唇,在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抬手勾住他後頸,仰頭吻住他喉結。
他確實沒想到她會選擇那種地方。
九月深秋深深垂下眼。
攬在她腰後的手驟然收緊,唇瓣緊貼的喉結劇烈滾動,帶起細微的震顫。
之後發生的事無法控製,不知道誰碰到剛洗好的碗碟,嘩啦一聲,碗碟全摔進水槽,筷子掉了一地。
“東西……”沒說完的話全被他堵了回去,喘息的間隙裡,她理智瀕臨崩潰,隻能記得,“哥哥……”
夏油傑還在外麵。
五條悟把她放到床上,一言不發地轉身,拎起無辜的獄門疆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放了一水槽的水,把獄門疆扔進去,又帶上廚房的門。
九月深秋對他這一通熟練無比的操作更咽了。
她沒注意到,他眼底的藍色逐漸加深,注視著她潮濕臉頰的目光幽暗且壓抑,剛開始的動作甚至略顯粗暴,無意之中掐紅了她的手腕。
這讓九月深秋心頭湧起一股十分怪異的感覺,但很快又被他用力的十指相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很熟悉的親近姿勢。
以前無論做不做,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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