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人在費勁地推它一樣,它一點一點,緩緩地挪到平台前。
楚酒看見,平台旁一個按鈕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下去一樣,自動亮了,大托盤升了起來,朝旁邊傾斜,屍體被倒進了黃色的大垃圾箱裡。
全程都好像在鬨鬼。
楚酒想通了。
這幢大樓裡確實有保安在值班,隻不過看不見。
他們是隱身的,至少相對她的眼睛是隱身的,無論她是試用期,還是轉正後,全都看不見。
原本不太明白的事都清晰起來——
為什麼那些淘汰玩家的隱形屍體會莫明消失,為什麼會議室的門會自動開合,為什麼電梯有時也會空著上上下下。
這群隱身的保安一直都在這幢大廈裡到處走動,維持這裡的正常運作,清理淘汰玩家的屍體。
楚酒又小心地向前一步,仔細看了一會兒。
韓序好像在撒謊。
保安是隱身的,還在親手動手處理屍體,看起來不太可能有機會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走。
時間緊迫,楚酒不再繼續看了,倒立起來,悄悄出門。
這次她去了一樓。
一樓大廳空著,沒有人,遠離電梯的角落放著一盆綠植,大片大片長條形的葉子缺水一樣,有氣無力地垂著,一直耷拉到地麵。
韓序說過,他那本工作日誌是在盆栽旁邊找到的。
楚酒快步走過去,撥開葉子。
葉子下的地上,放著一本藍皮工作日誌,楚酒撿起來,翻開。
裡麵是一模一樣的字跡,內容也和韓序那本分毫不差。
楚酒想了想,又撥開葉子,隻稍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地麵上又緩緩出現一本新的工作日誌。
楚酒撿起來看了看,內容不變。
這玩意是係統批量生產,無限量提供給玩家的,拿走一本,又會冒出新的一本。
楚酒轉身往回走,順手把兩本工作日誌扔在放入職登記表的桌子上,大概是被放在了不恰當的地方,工作日誌立刻消失了。
她回到頂樓。
薇薇安看見楚酒又來了,怔了怔,“達……咩?”
楚酒從口袋裡掏出登記辦公用品的表格和儲藏室鑰匙,揚起來給她看。
楚酒要上來清點儲藏室,來頂樓完全合乎規定,無懈可擊。
秘書處沒有鏡子一樣反光的玻璃窗,安全多了,楚酒把耳機取下來掛在脖子上,過去打開儲藏室的門。
裡麵的東西又多又亂,楚酒一邊對照表格,一樣樣地清點登記,一邊瞥了一眼總裁辦公室。
總裁辦離得不遠,那扇門仍然緊閉著。
頂樓的辦公區燈光雪亮,一切如常,楚酒等了好一陣,都沒有熄燈的跡象。
倒是出了點彆的事。
秘書處一角,突然傳來一陣叫罵的聲音,兩個鄰座的人打起來了。
一個穿白襯衣的凶狠地揪住一個穿藍襯衣的衣領,“我看見你偷偷藏我文件了!”
藍襯衣使勁掙紮:“我沒有!是你的文件自己掉到我這邊的,你不要血口噴人!”
“上一輪你績效就沒我的高,你是覺得我錄入的快,故意的吧?”
“你走了狗屎運才比我績效高一點,下一輪還不一定怎麼樣呢!”
兩個人撕扯起來。
盧克無奈地站起來,準備過去拉架。
藍襯衣和白襯衣隻揪衣領不過癮,戰火繼續升級,白襯衣揮起拳頭,一拳揍在藍襯衣臉上。
這拳力氣不小,藍襯衣被打得懵了懵,往後倒下去,倒下去前,死命地去扯白襯衣胸口的衣服。
結果拉空了,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工牌。
工牌帶子撐不住一個人的份量,上麵的鎖扣脫開,工牌掉落。
楚酒:“……”
白襯衣正想再給摔倒的藍襯衣一腳,忽然停住了。
片刻之後,他搖搖晃晃地栽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眼睛翻白,很快就不動了。
藍襯衣從地上爬起來,傻了,“他怎麼了?怎麼忽然就死了?都是他在揍我,我也沒打他啊!”
白襯衣的屍體漸漸消失了。
楚酒收回目光。
再這樣下去,大樓裡這些人都會意識到工牌的秘密。
人在一批批地死去,不斷考核和不斷淘汰的壓力巨大,升職才能提高存活機率,人們早晚會像頭頂草一樣,開始動手殺人。
遊戲到最後,難免不演變成一場血腥的自相殘殺。
得快點拿到最後一張密碼。
問題是,韓序怎麼還沒有動靜呢?
楚酒心中有點忐忑,繼續手裡的活,耳邊忽然聽見安全通道的門開關的聲音,她抬起頭,看見通往樓梯間的門自動關上了,卻沒有人。
估計是那些隱形的保安來了。
他們在監控大樓,收到了死人的消息,不能乘罷工的電梯,需要走樓梯上來處理白襯衣的屍體。
楚酒低下頭,在表格上填好打印紙的數量,忽然憑直覺,覺得身邊有人。
並不是錯覺。
有人在她耳邊用氣聲輕輕說:“稍等一會兒。”
楚酒鬆了口氣。是韓序的聲音。
他隱身了。
這說明他成功地重刷了身份,還如願分配到了保安科,變成了一名看不見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