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楚酒在遊戲繭裡見多識廣,也沒在現實中親眼看過這種東西。
忽然有種突破次元壁的恍惚感。
猶豫的這一秒,已經失去了敲他腦袋的最佳機會,再者,這一棍原本是打算對付老大爺的,力道不敢給得太足,用來敲韓序肯定不夠。
楚酒乾脆收回手,“怎麼是你?”
路上那麼多車,偏偏上了他的車。
實在是因為他那輛古董車天造地設,僅此一輛,又剛好是楚酒記憶中小時候爸爸開的車型,各種功能她都很熟悉,過於理想。
“怎麼是你”也是韓序想問她的話。
韓序上下打量她一遍,“我正好有事找你,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就先走了。”
他隨手關上門。
楚酒沒出聲,立刻看了大門一眼。
好不容易才騙開的門,又重新關上了。
韓序很敏銳,馬上懂了她在想什麼。
她被雨水淋得濕透,劉海淌著水,貼在臉上,眼睛也像被雨水洗過一樣明淨透亮,眼神警惕,手裡還拎著一把凶器。
估計是被治安局的人在雨裡追著跑,鑽進了他的車裡,才跟著他來到他家。
結果出不去了。
就像一隻進屋躲雨的流浪貓,一旦發現自己被關起來了,就呲著牙,亮出爪子,準備撓門。
和黑豆以前當小流浪,第一次進到這間屋子裡時的反應一樣。
韓序默默地回過身,在電子鎖的屏幕上按了幾下,輸入一串密碼。
“手。”他說,不客氣地伸手拉起楚酒沒拿錘子的那隻手,用她的食指在電子鎖上按了按。
滴地一聲,電子鎖上顯示一行字:指紋錄入成功。
他又用她的手指頭試了試,一按門就開了。
“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找你,也沒打算把你賣給治安局。”韓序說,“你要不要先吹乾頭發,換一下衣服再說,這麼濕著,不冷麼?”
楚酒的目光掃過他光著的胸膛,心道:再冷,也沒您裸奔冷。
“我去幫你找件衣服。”韓序說完,先去外麵合上電閘,又上樓去了。
他出去一趟,仍然沒有關門。
門半開著,外麵的冷風一陣陣吹進來,夾裹著雨點,在門口的地板上留下點點水跡。
楚酒現在想走就可以直接走。
她知道,這是他為了讓她安心,做出的一個姿態。
這姿態做得挺漂亮,楚酒轉了轉手裡的錘子,打算留下,聽聽他想說什麼。
韓序一會兒就又下來了。
他這回不光著了,換了一身運動衣褲,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裡抱著一摞衣服,還有大浴巾和吹風機,全都遞給楚酒,“這套衣服是新的,我沒穿過,你先湊合著。”
楚酒去洗手間吹乾頭發,換上衣服。運動褲長出一大截,褲腳隻能卷起來,白襯衣也肥大得晃晃悠悠。
不過總算是暖和多了。
她出來時,發現在櫃子底下躲了半天的黑貓終於出來了,在沙發上,趴在它主人腿邊。
它還是很警惕,看楚酒的眼神像在看賊,和她對視了一秒,就呲出牙:“哈——”
韓序拍拍它的頭,“黑豆,彆這樣。”
楚酒:嗬。真貓。
這要是智能生化貓,早就聰明地判斷出對方和主人認識,過來蹭她的手了。
韓序起身幫她把濕衣服全都塞進洗衣機,按了啟動,才在沙發裡重新坐下
。
“楚酒,你知不知道,幻界係統是由人工智能操控的?”韓序問。
楚酒也坐下,把錘子杵在腳邊,隨口答:“不太清楚。”
一個那麼多次非法闖入幻界係統的人說她不太清楚。
韓序很有耐心,不介意跟她說一遍,“幻界係統有個特殊性,就是它是依托於人工智能的,換句話說,它是在我們的約束下,自主運行的,我們把控製幻界係統的人工智能叫做‘宙斯’。”
這個楚酒其實知道。
遊戲繭現在幾乎完全在人工智能“宙斯”的控製之下,對人類幾乎是黑箱的,程序員們提出需求,宙斯自主地給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換句話說,它已經脫離了人類的掌控。
“宙斯一直很聽話,沒有什麼異常,直到幻界係統的遊戲繭開始全麵試運行,就開始不對了。
“我們發現,出錯的遊戲繭越來越多。我們已經發現了幾個,今天你到的那個,是最嚴重的一個。”
楚酒問:“你們不能把‘宙斯’徹底關停嗎?”
“他們舍不得。”
韓序似笑非笑。
“公司努力了這麼多年,無論是公司,還是聯邦,這些年對幻界係統開發的投入比一個小國的GDP還高,這才有了係統的成功運行。這裡麵有很大的運氣成分,聯邦現在對它非常重視,結果就是誰也不敢亂碰這個龐然大物,唯恐它再也跑不起來了——誰都不想背這個鍋。”
“再說,”韓序說,“他們也並不認為宙斯真的構成威脅,拿高層的話來說,‘大不了把它的插頭拔掉就行了’。”
“所以他們現在的解決方法是,在儘可能不大動宙斯的情況下,努力修正調整。”
楚酒忍不住露出一點嘲諷的笑容。
韓序看出來了,向後靠了靠,表情平靜,“不過這和我無關。我現在隻不過是這個係統的安全監察官,哪裡出事,直接去哪裡滅火就行了。”
他和她父親一樣,都是當初最早的核心開發組的成員,看樣子,現在被徹底邊緣化了。
原來被兔死狗烹用過即丟的人,不止她爸一個。
楚酒會留下,是有件事想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