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擺在大宅後麵的花園裡。
天亮了,卻還是灰蒙蒙的,花園和昨夜一樣,籠罩著一層沒有散去的薄薄白霧,遠幾步就看不清人影。
穿過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顏七帶著他們來到一大片紫藤花架下。
那裡放著好幾列長形餐桌,鋪著白色的桌布,擺滿鮮花和餐具,層層疊疊,擋得快看不見坐在對麵的人。
楚酒他們來得晚,其他人已經到了,坐在桌旁,楚酒掃視一遍,這裡隻有玩家,沒有那些NPC。
餐桌旁的人一個個臉色蒼白,精神都不太好。
夜裡剛剛你死我活地惡鬥了一場,現在又被逼無奈,需要坐在一起吃早飯,誰的臉色也好看不了。
這是莊園“主人”的指令,不得不來。
沒有人有胃口,每個人的精神都緊繃著,眼神時不時瞄向盤子裡的餐刀。
很多人身上有傷,不停地滲血,估計他們離開大廳後,發生的事仍然很慘烈。
這就像是一種滑落。
開始時,主人的用詞隻是“製服”,和殺人完全無關。
動手的人,也隻是打算“製服”而已。
然而衝突越來越激烈的時候,沒人還記得界限在哪裡,底線一退再退,滑落再也停不下,開始時的“製服”,演變成不折不扣的自相殘殺。
楚酒還發現,餐桌旁的很多人,變化都很明顯,胳膊何止老了幾十歲,衰老已經越過肩膀,爬上脖子。
那對父女也在,小姑娘隻有七八歲,手已經蒼老得不能看了,不止皮膚打褶,還有一點一點褐色的老年斑。
胳膊和裸露出來的小腿上,比手稍好一點,可是皮膚鬆弛得像一層布,一動就搖晃。
按這個速度發展,很快就會蔓延到臉上。
楚酒有陸西洲給的那兩杯血,衰老的速度慢了不少,可是現在細密的褶皺也重新回到了胳膊上。
血條也隻剩一小截了。
血條走到頭的時候,大概就是老死的時候。
楚酒看見,中間的餐桌儘頭,主位上坐著的,竟然是陸西洲。
他被砸了一瓶子,看來是醒了。
已經醒了,楚酒這邊還沒有報出減眷戀值的提示,可喜可賀。
陸西洲看見楚酒進來,示意他們坐在他右手邊的空位。
“這麼晚才到,去哪了?”他問楚酒,目光掃過一身是血的白落蘇。
聲音聽不出什麼,楚酒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眷戀值。
他的眷戀值曾經一度升到過一千二,後來又退回九百,不過九百對攻略對象而言,已經相當高了。
從他的眼睛裡卻根本看不出來。這人喜怒不形於色,不太好對付。
楚酒回答:“我剛才帶他們去看了人泉。”
“人泉”兩個字一出口,長餐桌旁所有的人都有點瑟縮。
那是殺人的地方,此時餐桌旁缺席的那些人,全都被扔進去了。
楚酒直說了,並不太擔心,沒有任何規定說過不許他們到人泉那裡去。
陸西洲點了點頭,“這口泉水是你家祖上傳下來的,你當然想帶誰去看,就可以帶誰去看。”
他也沒反對。
楚酒心想,陸西洲一定以為她把韓序帶過去,是想找機會把他扔進人泉裡。
陸西洲看向韓序,說:“這泉水已經在她的家族手裡上千年了,一直都是這種特殊的紅色,據說是因為泉水含鹽量很高,水裡富含一種特殊的鹽藻,會在代謝過程中產生血紅素,很值得一看。”
口氣像正在推銷“人泉一日遊”的旅行社銷售。
餐桌旁的所有人心中所想都是一樣的:胡扯。紅成那樣,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在往裡麵扔人麼?
人都到齊了,侍者們開始上菜,他們神色如常,好像這些人自相殘殺後,又一起坐在桌子前吃飯,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隔壁桌忽然乒乓一陣亂響,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手握餐刀站起來,他隔壁座位的中年人撲倒在桌上。
“讓你昨天晚上砍我!”他吼,抬頭對旁邊肅立的侍者說,“他不動了,你們過來抬人啊!”
顏七淡漠地看他一眼,走到中間,“人剛到齊,我還沒來得及宣布:主人說,按照傳統,早餐時請不要鬥毆。”
他對年輕人說:“下不為例哦。”
現在殺了也是白殺。
不用再警惕旁邊的人,大家多少都放鬆了一點。
楚酒的腦子也回到了眷戀值上。陸西洲就坐在旁邊,這正是刷他的眷戀值的大好機會。
韓序忽然默默地伸手過來,輕輕握了一下楚酒放在桌子上的手,“小酒,不用太擔心。”
他倆的這點小動作,沒能瞞過坐在旁邊的陸西洲。
楚酒眼前立刻報提示: